坐在停屍台的那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陳米;如果有機會的話,又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再次和她見面?她拄着拐,看着台上的我嚎啕大哭?還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然後回到家才敢釋放?抑或是,她平靜且倔強地對着我說,不可能,不會的,這一切都是夢……
一擡頭,門外的暖氣沖擊了進來,陳米的身體在拐杖後才出現。
對視的那一瞬,我知道,剛剛我所想象的所有場景,都不會發生。
因為她笑了。
她看着我,是正正地看向我,笑了。
帶着眼神裡的悲涼與無奈,滑落下淚水的,笑了。
她一點一點地走進我,我卻不敢擡頭看向她,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我隻能低下我的頭,看着我身下的銀涼床闆。
她溫暖的手捧起我的臉頰,對上雙眼的那刻,我看見了劫後逢生的喜悅。
“我……終于又能看見你了,晨啊。”陳米輕輕地摸着我的臉頰,笑着流盡眼眶裡地所有淚水,“你知道——你知道——我為了看見你,我為了最後的這一刻,等了多久嗎?”
“我一次、一次地,從這攤血液裡抱起你,又到那塊廢墟裡找你,翻遍了所有攝像機的資料,我依然隻能看見你的背影和死亡——”陳米的手也變得顫抖,怎麼她的眼眶裡,又變成了流不盡的淚水?
“我終于,能在最後的時間裡,見你最後的一面了。”陳米的哭泣越來越大,她大口大口地吸着幹枯的空氣,拼命擠壓出眼眶裡的淚水。
可是我,到底能說什麼安慰眼前這個在我透明的身體裡,哭的像孩子一樣的人?
我能握緊她溫暖的手嗎?可是我的手,太涼了。
我能抱着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嗎?可是我,隻是個沒有身體的靈魂。
我能擦幹她落下的持久的淚水嗎?可是我,該怎麼終結這場來自于我的悲傷。
“陳米,我沒事。”
我好像隻能說這句話。
陳米擡起眼,不解地問我:“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