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急于争辯,“不!這不是梅娘的錯。是……是天主教的錯,對,這就是天主教的錯。梅娘誤信了天主教的讒言才害得她被腹中魔胎折磨了三年,成了這副鬼樣子。”
他心懷愧疚,淚灑衣襟。兀地醒悟過來,膝行至我跟前,驚得我快步後撤。洪蘇甯擋在我身前,我示意他務必小心知縣突然暴起傷人。
知府不顧直指他咽喉的劍端,硬是閉眼叩首,不懼半分。幸而洪蘇甯收劍收的快。
知府涕泗橫流,懇求道,“求仙長救命啊!本……鄙人願意奉上全部家産,求仙長救梅娘一命!”
我躲在洪蘇甯身後,冒頭蹙眉,“現在知道救命?方才還差遣小厮把我們拒于門外,是何道理?”
他神情萎靡,似帶着一絲委屈,“不是鄙人不想求救,實在是有苦衷啊!昔日找來的仙長都說梅娘已至末路,無藥可醫,要收了她性命。鄙人以為仙長亦是如此,才慌忙叫下人驅趕。懇請仙長不計前嫌,施法救我愛妾。”
我沒理會他,擡頭看向洪蘇甯,“徒兒,這可是一次難得的鍛煉機會,你怎麼看?”
他一臉天真,全然悟錯我本意,“師傅若是想救,徒兒定當全力以赴。”
我繃直唇線,“為師本意是讓你學學如何慧眼識珠、分辨好歹。”
洪蘇甯了然,立即擺出求知若渴的神情。
我順勢輕聲道,“高明的話術,往往會真假半摻。在不知不覺間帶動你的思維依照他人想要的方向去發展,你甚至會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從而迷失自我人生觀。你咂摸一下他接下來話術中的漏洞,結合他的行為舉止來看。”
知府拽着衣袖擦拭淚水,跪在地上等待我們應承。
洪蘇甯琢磨了一下,肅然詢問知府,“你家小妾是如何中的邪術?天主教又是什麼?把事情經過說清楚,或可救她一命。”
知府起身拜謝,眼底充滿希冀,“謝過仙長大恩!事情還要從三年前說起。我與愛妾恩愛非常,膝下未有一兒半女。梅娘自覺對我不起,四處找偏方,希望能為鄙人生下一個大胖小子,延續香火。恰巧那時不知從何時盛起的天主教廣納門生,播散福澤。梅娘抱着試試的心态,就去找了天主教的使徒要了生子秘方。”
“開始,确實有效。梅娘也真的懷上了。肚子越來越大。到了臨盆期羊水卻沒破,也沒有生産的征兆。反而是梅娘的身子越發虛弱,好似被胎兒吸光了精血,怎麼補都補不回來!我才意識到不對。”
“逼問之下,才知梅娘是找了這麼個偏方懷的胎,鄙人去找天主教要個說法,他們卻說胎兒是‘天主’賜下的聖物,說我們是天選的有福之人,并派下使徒細心呵護‘聖胎’。至那時起,鄙人所居青桐縣就開始死人,都是被吸光精血而死的。死人的隔天,梅娘就能下床走路,而且氣色紅潤。鄙人心下質疑不安,再次找上天主教,但他們已然離去。”
“我不能棄梅娘于不顧,也不能棄百姓于不顧。四下去求修真人士救梅娘性命,可他們非但不救梅娘,還說要收了她。我至此再也不敢找仙長求助。隻能守着梅娘,免得她出去禍害他人。”
說着說着,知府又痛心疾首、捶胸頓足起來,“都是我的錯!是我把梅娘害成這副瘦骨嶙峋的鬼模樣。都怪我!要是早些知道,我定然會制止她的。那邪教的話怎可全信!”
洪蘇甯又問,“那使徒在哪?”
知府撫平氣息,壓抑痛苦,“他神出鬼沒的,去年還能瞧見人影,今年是再也看不到,估計早走了!仙長,要去看看梅娘病況嗎?她就在主卧内。”
知府指着眼前大開的門扉,門内的陰暗似乎在引誘他人赴死。
洪蘇甯不敢妄動,目光凝視我,似在詢問。
我開口說:“看出漏洞啦?”
洪蘇甯搖頭,“感覺沒什麼不對?但徒兒察覺到師傅面目不善。那必然是有問題的!”
“若我不在這兒,你靠什麼分辨僞善?”我若有所思,看他人表情和氣氛不對,從而推測所屬境地是否危險,确實是個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