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姑娘!太太還睡着,醒來要是知道了,不得怪我……”
“何事?”林如海與周異堂兄弟談完,款步走來。
“可是瑜兒闖禍不曾?”周異上前問。“瑜兒,是不是欺負妹妹了?”
奶媽生怕得罪外客,連忙解釋:“不曾!不曾!是我看顧姑娘不周……”
“小兒貪玩,何必拘着?玉兒,來。”林如海牽過女兒,“不過瑜哥哥這就要回去了。同他道個别吧。”
黛玉略微有些失落,還是聽從父親,忸怩道:“瑜、瑜哥哥,再會……”
“妹妹再會。”
奶媽牽了黛玉轉過花障,往後院去了。
堂伯周尚瞧小侄兒盯着黛玉背影出神,笑侃:“瑜兒這麼喜歡妹妹,将來說與你可好?”
周瑜心頭一緊,故作嚴肅道:“侄兒讀史書,昔年武帝名将霍去病曾言‘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侄兒時時自勉!功業未建,何以家為?”
“哈哈哈哈哈哈——”三人聽他裝起大人模樣,發此豪言壯語,不免捧腹大笑。
誰知黛玉并未走遠,聽得這話,折回來怒嗔:“呸,好不知羞!誰要說與你來!”
順手就把剛才穿的茉莉花砸到周瑜臉上,碰他一臉茉莉香,回身跑進後院去了。
從那之後,周瑜随父親和堂伯來過幾次,不久周異就生病去世。周瑜跟着堂伯周尚回到廬江。黛玉在母親賈敏病逝後也被送去了東都賈府。
一别十年。
“堂伯現任丹陽太守,姑娘既無處落腳,不如先到太守府歇息,可否?”
林黛玉得蒙周瑜出言搭救,又想起父親林如海在世時與周氏兄弟交好,确實應該先去拜會丹陽太守周尚,于是答應下來。
馬車辘辘,行至太守府。正巧周尚休沐在家,在後院裡射箭。周尚放下弓擦汗,下人來報:“大人,周将軍帶一女子前來拜會,說是昔日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之女。”
“哦?快請進來!”周尚時常想念自己這位去世多年的老友,如今友人獨女來訪,忙去後院更衣。
周尚進了正廳,見侄兒周瑜和一妙齡女子坐在堂下喝茶。女子上前施禮:“小女林黛玉,家父曾任吳郡巡鹽禦史。”
“孩子快别多禮!”周尚細瞧瞧這女娃,舉止言談不俗,清瘦怯弱,面貌标緻,與老友有幾分相似,不覺濕了眼眶,“你父親在時與我和堂弟周異交情匪淺。可惜他去的早……唉……”
黛玉用帕子按去淚珠,兩人重新坐回去。周尚關切詢問起她這些年的遭際,何處安身、有無親戚照料、過得如何。
林黛玉大緻講了自己在母親去世後,就去了洛陽榮國府外祖母家,住到現在,“因我病重,一時氣絕,外祖母家以為我咽氣,把我運回故鄉安葬。”
周尚臉色大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孩子……”
林黛玉又把自己如何在路上蘇醒、賈琏如何遇盜身死的經過陳述出來,聽得周尚、周瑜叔侄一時入迷。周尚回過神來,贊賞紫鵑忠心護主的勇氣,吩咐她落座,不必拘禮。
周瑜聽完,沒想到林黛玉還有此般傳奇經曆,卻也和她昨晚曲中愁思對上。
太守周尚慶幸,“幸虧瑜兒沒喝多誤事,及時把林侄女追回!”
“是,還要多謝周将軍。”
“這樣吧!侄女若不嫌棄,就在我府上住下。等過陣子情勢好轉,我讓瑜兒護送你回吳郡。”
周尚語氣懇切,黛玉卻婉拒:“謝周伯父美意。侄女還有些盤纏銀兩,可賃房寄身,不打擾伯父了!”
“孩子,切莫客氣!你住在太守府,我也好放心。”
周瑜也勸道:“林姑娘就先住下吧!”
黛玉正色道:“周伯父、周将軍,不是黛玉客氣。隻是我寄住在親戚家多年,如今實在不願再多打攪親朋。日後回鄉,我族中無人,一樣是要獨自生活的。不如現在開始熟悉,省去以後無所适從之苦。”
周尚聽她這話倒也有理,況且又是待在自己治下的丹陽城内,想必不會有什麼危險,也就不多強求。吩咐下人去取白銀一百兩,贈與黛玉。
“這是伯父的一點心意,侄女再推辭,就是看輕我和你父親的交情了。”
這話一出,黛玉隻得道謝收下。
周尚留周瑜和黛玉、紫鵑主仆在府上用過午飯,又領着黛玉見了内室家眷和周瑜的母親。走時,周瑜相送到府門外。
“姑娘要賃房暫住的話,瑜還可幫忙。”
“将軍忙于軍務,這等小事就不用您操心了。”黛玉狡黠一笑,“方才我還和伯父說要獨自生活,周将軍再幫我,我豈不是對伯父扯謊了!”
周瑜不好強求,“那姑娘定下住處後,勞煩紫鵑姑娘來太守府一趟,告知我住址。一來,伯父和我也好安心。二來,日後有空,在下還想到姑娘府上讨教琴藝。”
黛玉垂頭答道:“好。”
别後一去就是大半月。一日黃昏,周瑜回太守府,正巧門僮遞上一張紙條,恭敬道:“晌午過後,那位林姑娘的丫鬟,叫……紫鵑的,送來這張字條,托我交給公子您。”
周瑜趕忙打開,上面寫着一句詩,“木蓮且開落,紛紛待客來。”
周瑜反複念了幾遍,不解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