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引着薛姨媽一行,來到林中農莊,敲開門扉。寶钗下車,仰頭就見門上寫着“水鏡莊”三字。
“友人司馬徽,道号水鏡先生。此莊便叫‘水鏡莊’。”龐統解釋。
童子報與主人知道。就見正廳裡,一峨冠博帶的中年男子步出,神采超脫,想來就是水鏡先生司馬徽了。
“貴客登門,有失遠迎。”司馬徽将他們請入。
薛姨媽答:“是我們叨擾,司馬先生莫怪。”
衆人進來草堂正廳坐下,剛進門,薛蟠霎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指着屋内三人喊:“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指錯了路!”
廳堂裡,正坐着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三友人。
薛姨媽攔住薛蟠,代為道歉,“我兒粗魯,沖撞了三位先生,先生勿怪。”
崔州平三人原就是戲耍薛蟠,讓他多跑三五十裡路,今見長輩道歉,不免歉疚,鄭重起身,行禮,“夫人快别如此,确是我們指錯方向,在此賠罪。”
“哈哈哈哈哈……”兩邊剛陪完禮,就聽外間傳來疏朗笑聲,一襲白衣飄逸而入,“今日莊上如此熱鬧,亮來遲矣!”
寶钗呼吸一滞,眼睛眨了眨,微微别過臉去,視線卻半分移不開。
“在下複姓諸葛,單名亮,琅琊人士。”諸葛亮對着薛姨媽等人躬身施禮,悠然一笑,眼神正與寶钗撞到一處。
薛姨媽眉開眼笑,“琅琊諸葛氏乃望族,老身早有耳聞。”
當下薛姨媽一家,并諸葛四友和龐統,在水鏡先生引導下進了後堂用飯。席間互通名姓,不消多說。
飯後,水鏡先生吩咐仆人去給薛姨媽一家安排客房住下。薛姨媽和薛蟠連日奔波,早早安寝。薛寶钗尚無睡意,咳嗽氣喘突犯,不想大張旗鼓麻煩主人家煎藥,便讓莺兒問了廚房在哪兒,自己和莺兒一道去廚房煎湯服藥。
“姑娘在房裡等候就是,我把湯藥煎好了給你端去。”莺兒清洗藥材,不懂寶钗為什麼要跟自己來廚房這種腌臜地。
“咳咳……”寶钗笑笑,“母親和我睡一個屋,我這般咳嗽,你再送藥過來,少不得要驚動她。她累了一天,還要讓她為我傷神不成?”
“咳咳……”
“姑娘出去走走吧,煙熏火燎的……等好了我自去叫您。”
寶钗聽草堂裡笑聲不斷,想是主人司馬徽和他那群朋友相談甚歡。
“在下複姓諸葛,單名亮,琅琊人士。”
言猶在耳。寶钗總想着白日在竹林間動了他的棋盤,兀自不安起來。她自問謹慎自持,眼下卻忍不住擡腳往草堂走去,頗有幾分像她小時候偷摸溜進父親書房裡看《西廂記》、《牡丹亭》這類邪書時的滋味。
月至中天,寶钗在廊下徘徊,草堂内燈影綽綽,兩道人影映在窗上。崔州平三人醉語不斷、鼾聲連連,多半喝了個酩酊大醉。
“廊下風大,何不進屋相談?”
諸葛亮隔窗出聲,薛寶钗驚了一跳。
那頭龐統道:“我等不以俗禮待姑娘,姑娘也莫以俗禮自待。”
寶钗聞言,驚喜不已,進屋去跪坐施禮。崔州平三人在角落裡抱壇酣睡,水鏡先生開了後窗對月蔔卦,諸葛亮則與龐統下棋。薛寶钗過去,離他二人一尺,端坐不語,細細端詳棋局。
竟是白日在林中的殘局!
薛寶钗望向諸葛亮,諸葛亮含笑以對,二人心裡明了。
龐統盤腿坐着,挑釁,“這局棋上月我與孔明未分勝負。他暫且輸我三子。不知你今夜可有破解之法?”
諸葛亮噙笑,執起白子,落于棋盤,寶钗一看,恰是自己用竹葉下的一處,微紅了臉。可是自己當時推演,始終無法破局,不知孔明有何辦法。
“下在此處,也無力回天啊……”龐統很是得意,下了黑子。
諸葛亮不急不躁,成竹在胸,又落一子。你來我往,雙方過了十幾招,形勢陡然逆轉,潛龍飛天,孔明連吃回三子,柳暗花明。
“這……”龐統眉頭緊鎖,再想補救,已來不及,兵敗如山倒,被孔明連連擊退,勝負已分。
“哈哈哈哈……士元兄,承讓了。”
寶钗仍在回想破局過程,雙目放光,由衷歎道:“妙啊!”
諸葛亮側身對着寶钗抱拳道:“若無白天姑娘的第一步棋,亮安得破解之法?多謝姑娘指點!”
“諸葛先生客氣。先生棋術精妙,寶钗佩服!”
龐統雲裡霧裡,“你們……你們認識?”
窗邊,水鏡先生蔔完卦,對着他三人,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