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府的時候,楚麟時常同小春玩這樣一個“遊戲”。
楚麟身邊的獵犬被放置在籠中,一炷香後便會破籠而出,而小春被鎖鍊縛住雙手,被放置在獵犬前。
獵犬對着小春露出森森獠牙,小春必須要在楚麟給定的時間内解開鎖鍊,否則——屍骨無存。
流光容易把人抛啊,小春都已忘了當時瀕近死亡的恐懼了,可打開鎖鍊的技巧卻深深刻在了小春的腦海中,他不用去想,隻憑借求生的本能便能回憶起來。
一根銀針出現在小春的指尖,那是鸢二姐無意間掉落的。小春将銀針伸入鎖孔,隻撥弄幾下,禁锢住雙手的鎖鍊便應聲而開。
“咔哒——”鎖鍊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随後腳上的鎖鍊也被解開,小春拿開堵住嘴的布團,站起身來。
小春的腿有些麻了,他搖晃了幾下,穩住了身形,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随後彎下腰,撿起地上掉落的鎖鍊。
鐵制的鎖鍊與客棧地面相摩擦,發出一陣細微的、卻又詭異的聲響。小春拖着鎖鍊,慢悠悠地走到椅子旁,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春在等,等他飲盡這杯茶,也等一場好戲開場。
......
房間内,張老四背靠牆壁,将自己窩在角落,閃着精光的鼠目來回掃視着房間,生怕有人偷偷了結了自己的性命。
他一隻手中攥着一把匕首,另一隻手上放着一小塊磨刀石。
這把匕首他已經許久沒有用了,上一次見血的時候,還是那個女人逃跑的時候。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鸢二姐拐賣來一個妙齡女子,準備将人賣到青樓。張老四色心大起,正準備欺辱那女子時,卻被她一口咬住了手。
那是真狠,從此之後,張老四的左手便隻剩下四根手指,隻是平常若不仔細看,也不會留意。那時張老四痛得怒火中燒,他情急之下,一刀揮去,就結果了那女子的性命。
張老四是亡命之徒,可他沒怎麼殺過人。他吓得不行,鸢二姐到底見過風浪,她嗤笑張老四膽小如鼠,拿着張老四的匕首,将那女子的臉劃花了,再也認不出來是誰,随後将她的屍首抛到了深山老林。
自此張老四再看着這把匕首,都會莫名地心驚膽戰。
好像透過那把匕首,張老四又看到了那女子死不瞑目、血肉橫飛的慘狀。
時間太久了,匕首都鈍了。張老四心不在焉地用那小塊磨刀石,打磨着這把匕首。
“刺啦——刺啦——”尖銳的聲音在耳畔回響,矮身躲藏在張老四房外的鸢二姐聽着這磨刀的響聲,嘴角露出了冷笑。
磨刀,這是想殺誰呢?
鸢二姐稍稍捅開了些糊窗的蒙紙,小心翼翼地看着張老四的動向。
張老四不知在想些什麼,磨刀磨着磨着,竟還将自己的手磨出一個傷口來。血液滴落在床褥上,張老四有些氣悶地錘了下床,随後幹脆吹滅了燈,蓋上褥子躺了下來,面對牆壁入睡,手裡似乎還緊緊攥着匕首。
他興許真的有些累了,不久便打起了呼噜。
“呼——呼——”
鸢二姐心裡有些得意:張老四啊張老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她一邊想着,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根管狀物什,将那東西塞進窗戶上的小洞中,輕飄飄地往裡吹了口氣。
那是迷煙。
迷煙在房間中彌散,漸漸的,張老四連呼噜也不打了,除了有些沉重的呼吸聲,其餘一點聲音也沒有了。鸢二姐又等了許久,确認張老四已昏迷過去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用布條遮住了自己的口鼻,指尖夾着一根銀針,走了進去。
“啪嗒——”房門被關上,鸢二姐輕笑一聲,低聲道:“張老四呀,你可别怪我無情,是你對我先動手的。二姐我也想了想,要是一個人能獨占幾百兩白銀,那真是吃喝不愁了。兄弟,待你閉了眼,二姐給你買一副好棺材——”
張老四背對着鸢二姐,一動不動。
“好好地送你歸西......”鸢二姐的銀針向下紮去,眼看就要紮進張老四的太陽穴,就在此時,本已昏迷張老四猛然起身,隻聽“刷”的一聲,寒光一閃!
“噗嗤!”血肉被割裂的聲音,原是張老四攥着匕首,向前一揮!
“啊!”鸢二姐連忙躲開,可她還是沒能躲得開,隻見她手臂上被割開一道深重血痕,疼得她龇牙咧嘴。
“呦,老四,原來你沒睡啊。”鸢二姐額上冒出一滴冷汗,黑暗中,她故作氣定神閑。
匕首的微光照亮了張老四的半張臉,他原來早已撕了衣服,遮掩住口鼻,隻等鸢二姐上鈎。
“老子要是睡着了,恐怕這一會兒都要人頭落地了。”張老四目露兇光,“我說咱們好歹也是舊相識了,你怎麼就這麼想要我的命呢?”
“老四,你對我,可也沒手軟啊。”鸢二姐說的,是以為張老四要先殺她,可在張老四聽來,鸢二姐說的,卻是自己同劉千斤丢下她的事。
“我也是沒想到,你還能活着回來,真是禍害遺千年。”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鸢二姐的福氣,還在後頭哩!”鸢二姐有些慌了神。她最擅長的便是一手銀針功夫,可這黑暗之中,她哪裡射得中張老四。她隻能一邊同張老四周旋着,一邊後退着想去摸火燭。
“二姐,你想找什麼?火燭嗎?”張老四奸笑了一聲,“你找不到的,我能把火燭留給你,給你做靶子打嗎?”
真是周全。鸢二姐咬牙切齒。
“我說張老四,咱們認識也有八九年了。當年你還是個賭鬼的時候,若不是老娘把你保出來,你現在墳頭草都不知有幾丈高了。”鸢二姐試圖扯些舊事,拖延時間,“你今天真要做絕嗎?”
“是啊,二姐,我要多謝你。若不是你心太狠,我也不至于做到這種地步。”張老四似乎在慢慢靠近,“劉千斤死了,下一個就是我。可我張老四好不容易活到現在,還不想死。隻能麻煩二姐,替我去死了。”
他話音剛落,刀鋒一閃,匕首猛地向鸢二姐劃去。
在黑暗裡,張老四也看不清東西,隻能一陣亂揮亂砍,他們二人靠得太近,即便是這般毫無章法的亂砍,也劈中鸢二姐幾刀。
鸢二姐雙手亂揮,不讓匕首刺中要害,同時也胡亂飛出幾根銀針。
“刷刷刷——嘶——”
一時間房中隻聽到二人淩亂的喘息聲與破空之聲。
“嗯......”隻聽張老四一聲悶哼,似乎是被銀針射中,鸢二姐明顯感受到張老四揮刀的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後隻能勉力支撐。
鸢二姐身上刀痕遍布,血流滿身,左手也被張老四狠狠劃了一刀,深可見骨,動彈不得,可她此時卻笑了出來:“哈哈哈,張老四,中了我的毒針了嗎!?老娘的毒針,隻要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緻人死地......”
“解藥,把解藥給我!”張老四突然暴起,大喝一聲,攥着匕首向前撲去。
“噗嗤!”匕首穿透血肉,張老四帶着鸢二姐一同撲在地上,而張老四手中匕首,則将鸢二姐的右臂貫穿,整個釘在地上。
“啊!”鸢二姐慘叫一聲,她幾乎痛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