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丐懦弱,他們似乎也被小春身上的戾氣震懾住,不敢阻攔,他們一點點地散開、退後,一步、一步,小春已經接近那人的身前。
“小公子。”那人彎着眼睛,笑道,“你那柄刀,沒沾過血呀。”
不錯,這柄匕首刀鋒雖利,可卻嶄新無比,并無刻痕,也無血腥之氣。
小春的刀刃直指那人,似乎下一秒就要穿透他的血肉。
“将玉佩還給我!”
那人笑了聲,刀刃在前,他眼裡沒有一分害怕的神色,他甚至還将玉佩拿近了些,仔細觀摩玉佩上的紋路:“謝......”
他方說了一個“謝”字,小春手中的刀便立即刺出,疾速往下落去,刀刃破空,刀鋒振作之聲清晰可聞!
隻見匕首在空中留下一片幻影,轉瞬間,便要刺中那人的肩膀,将他釘在地上!
突然之間,平地風起,那人不知何時騰空而起,小春的刀鋒隻堪堪擦過他的衣角,小春驚愕之間,正想警敏地收回刀刃,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咣當!”匕首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響,小春的手腕傳來一陣劇痛!
那人的速度好快,轉瞬之間,躲避、起身、奪刀、制敵,小春根本沒有看清他的動作,便被他擒住了手腕。
“哎呀,這麼着急做什麼?”他笑着問道。
他的身形比小春要高出許多,他俯下身來,靠近了小春。
太近了,近到仿佛他濃密的眼睫,都能觸碰到小春的肌膚。
他們對視着,一陣罕見的、恐懼的感覺自小春心頭騰升而起。
“不對,不是小公子。”他眨了下眼睛,“是——”
“亡、命、之、徒。”
一字一頓,敲在小春的心上,小春看着那人的笑臉,卻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錯覺。
他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自保的能力,他可以保護自己所珍視的東西,可是到頭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卻是那樣不堪一擊。
“這樣漂亮的眼睛,怎麼那麼兇?”他的手指描摹過小春的眉眼,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還有很深的酒窩,像是藏滿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哦,原來你殺過人呐,怪不得眼睛裡,有血腥氣。”
小春此時覺得,面前的這人就像是這座廟裡生長出的妖怪,否則,他又怎能一語戳穿自己的全部?
那人的手掠過小春的眉眼,轉而捏住了小春的臉頰,小春被迫仰起了頭。
他用一根手指,輕輕地鈎住懸挂玉佩的繩纓,玉佩搖搖晃晃,似乎一個不小心,就要掉落在地,碎成一地狼藉。
他将玉佩放在小春眼前晃了晃,他以一種完全壓迫的姿态,問着小春:“再說一遍,這是你的玉佩嗎?”
小春沒有回答,他明明處于弱勢,可他的眼睛仍緊緊盯着那人。
像是一場無聲的博弈。
他現在力量還很弱小,那隻是因為他還沒有長成。你不能因為一隻狼的年幼,便忽略了他的兇性。
下一秒,小春便掙脫了挾持,狠狠咬上了那人的手掌。
小春用了十成十的力氣,那人的手掌登時見血,血流不止。
這樣的疼痛,那人卻連眉毛也沒擡一下,他擡腳便踹上了小春的腹部。
“唔!”小春悶哼了一聲,他不禁因為疼痛而蜷縮了身體,他彎下了脊背,可他卻咬得更緊,鮮血在他的口腔中炸裂開來。
小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他眼中的兇狠,似乎都可以凝成實質。
“啧。”那人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還不松口啊——”
剛才那一踹,連三分力道都算不上,他若是帶着足夠的力道,小春登時便要髒腑破裂,倒地而亡。
可他接下來的動作,卻使上了五分的力道。
“砰、砰!”一瞬之間,他踢向小春的雙膝,那骨頭仿佛要裂開一般的疼痛,令小春無法抑制地曲起雙膝,向下跪去。
眼見雙膝便要落地,刹那之間,小春用手撐住了地面!
膝蓋距地面隻有分厘之遙,卻硬生生懸在了空中,沒有再往下落去!
小春的牙關不住地發顫,可他仍未松口。
“脾氣怎麼這樣倔——”那人俯視着小春,他擡腳踩上了小春支撐地面的手掌。
“嘎吱、嘎吱——”小春都可以聽到自己骨骼作響的聲音。
好疼、好疼......可是......
那是謝清之送他的玉佩!
下一刻,小春的另一隻手抱住了那人的腿,他竟是想将他掀翻在地!
那人似乎也未想到小春仍想反抗,若不是他即使運動内力,穩住身形,怕是真要出醜了。
“再咬下去,就不好玩兒了。”那人内力一振,施了巧勁,小春終于松開了口,被他摔倒在地,就地滾了一丈之遠。
“咳......”小春咳了一聲,一絲鮮血自嘴角流溢而出,血腥氣漫上咽喉,卻被小春硬生生咽了下去,他掙紮着站了起來,他的身形不斷地搖晃着,可他仍然緊緊地看着那人,“把我的玉佩,還給我......”
那人突然從小春眼中,看到了些熟悉的東西。
那是盯住獵物,即便遍體鱗傷,隻要不死,便絕不放口的眼神。
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他突然覺得很有意思。
隻見那人勾着繩纓,輕輕地搖晃着,那玉佩便随着他的動作晃動。
一點、一點,繩纓逐漸從他的指尖滑落。
時間好像被放慢,小春睜大了眼睛,他無比清晰地看見那人松開手指,玉佩滞空了一瞬,随後便向下墜落而去。
“不要!”小春刹那間雙目充血,他飛奔上前,他伸出雙手想接住玉佩,他甚至撲倒在地,可玉佩下落的速度太快,他根本來不及接住!
僅僅隻差一步之遙......
“砰!”“啪嗒。”
那人笑了一聲,眼見玉佩正差分毫便要落地之時,那人足尖一點,玉佩憑借這一力道又騰空而起,重新落入了他的手掌。
小春抑制不住自己急速的喘息,他的眼睫也不住地顫抖着,像是飛舞的、破碎的蝴蝶。
沒有碎、沒有碎......
“還給你?”那人思索了下,對小春道,“好啊。”
小春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下一刻,那人就将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間,他笑嘻嘻地伸出三根手指,在小春面前比劃了一下:“三件事,按我說的做三件事,我便将玉佩還給你。”
小春稍稍冷靜了下來。
若要強取,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倘若方才他不放任,自己也絕不會碰到他一分一毫。
完成他說的三件事,似乎是取回玉佩的最好方法。
“倘若這三件事難如登天呢?”小春反問道。
“不會,不會。”那人笑着搖搖頭,他晃了晃玉佩,似乎在催促着小春做出決定。
“......哪三件事?”小春實在害怕他再将玉佩抛下,他決不能讓這枚玉佩受到一點損傷。
“唔,沒想好。”他兩手一攤。
小春的眼睛冷了下來。
“哦,對了!”他突然想到些什麼,“第一件事,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他的名字......這第一件事,就這樣簡單?
小春狐疑着,他沉默片刻,終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小春。”
“小春?你沒有姓嗎?”他說話是這樣肆無忌憚,“好吧,小春。”
“我叫十九,也沒有姓。”那人,或許該稱之為十九,如是說道。他憑空畫了幾筆,寫了一個“十”,一個“九”。
十九?世上哪裡有這樣奇怪的名字。
小春并不相信,可他也并不在意。
他叫什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終有一天,小春會從他手上奪得玉佩。
終有一天,自己會殺了他。
小春點了點頭,他望着十九,眼底掠過一絲殺意:“十九。”
“嗯。”十九将小春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卻笑了出來,“哈哈,沒錯。”
“我叫——”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