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莫不是糊塗了?你就這樣應承下來可是當真有此思量?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走出福甯廳的葉靈晞忍不住拽住沈寄和的衣袖問他。
“妹妹怎知我是兒戲。”沈寄和側目,沉聲靜氣地看着葉靈晞。
“你……”葉靈晞一時張口結舌。
仿佛一生孑然一身不娶妻不生子的人不是眼前人一般。
可前世裡沈寄和那種對娶親的厭惡也絕非作假啊?
“可是……”
葉靈晞正要說什麼,葉靈昀忙上前一步,“好了好了,這事兒你們回頭再細細說。我們先去寄和家那老宅裡看看去。”
“更何況,你們兩個事情乃是經過父母親深思熟慮的,青梅竹馬有何不可?我可聽說,幼時你們本就是有婚約在身的人。”葉靈昀笑說。
葉靈昀不提那婚約還好,一提葉靈晞忍不住悄悄看了眼沈寄和。
很難想象沈寄和在當初那樣的情形下,手寫退婚書又是怎樣的心情。
葉靈晞思及此,把方才想要說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
“我本來早該離京的,就是要等你們的大事定下來我才好放心去奉先。在此之前,趕緊把寄和的宅子着人來安排了。”
聽葉靈昀說要離京,葉靈晞心裡頗不是滋味,“哥哥不日便要啟程了嗎?”
“太子皇陵自然拖不得。哥哥更想晞兒能了卻終身大事,這樣我離京也好放心。”
葉靈昀拉着葉靈晞往沈宅走去,一邊回頭跟沈寄和使了個眼色。
葉靈昀和葉靈晞即便這麼多年都不曾去過沈府,可記憶裡的東西是忘不掉的。
他們幼時出入沈府跟出入自己家一般,隻怕蒙着眼都走不錯路。
幾個人邊往沈宅走,葉靈昀還不忘囑咐童路去請修葺庭院的匠人一同前往。
當年葉宗文還是吏部文選司侍郎的時候,沈虛知便已經為戶部侍郎兼禦史台監察禦史,更是皇子經筵之講師。
要不是後來葉宗文升遷,葉府擴改,現下的葉府規模是不可能超過當年的沈府。
隻是沈虛知一生清貧,即便府邸臨近邺京的權力中心,但卻并不顯眼。
不過是面闊五間,前後三進的院落。又和葉宗文的府邸相近,背對背的一條巷子,可以說是沒幾步便能走到。
幼時的葉靈晞時常獨自巴巴兒地跑來這裡張望,總想着大哥哥能回來。
可後來魏雪鸾提醒她朝政敏感,葉宗文因為沈家的事已受牽連,萬不能再橫生枝節。
隻安慰她沈宅不會有其他人住進去,要她學着隐藏情緒。這才日漸來得少了。
葉靈晞擡眼打量眼前的沈府,門楣上蛛絲張結,曾經高挂的燈籠已經不知所蹤。
沈寄和立在門前看了好久,這才将魏雪鸾交給他的鑰匙插進鎖孔。
“咔哒……”
極其細微的聲音,承載着近六年光陰,終于又再一次敞開了大門。
灰塵伴着陽光在光線裡飛舞,可熟悉的氣息卻一如往常。
越過正堂,一行幾人打量着側房和小樓。
山光潭影,镂窗飛檐,是最為精緻玲珑的江南造景。即便時光荏苒,卻依然有極為精美且質樸的底蘊。
院子内顯然是被人收拾過的,沈寄和記憶裡被抄家的殘象已全然不見蹤迹。
獨留着松柏楓槐、海棠枇杷等一應植物,在這春色日光下都發了芽,竟沒有想象中凋敝荒涼的景象。
眼前這不滿二畝的小圃,花木匼匝,亭榭奇巧,比栖霞園和凝翠堂也不遑多讓。
看着眼前景象,縱然是清冷如沈寄和也不免感動,“老師和師母擡愛至此,寄和镂骨銘心。”
“你怎麼不謝謝我?”站在沈寄和身側的葉靈昀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
“這院落可是當年我帶着人親自收拾的。還剩下一應家私,喏,都歸攏到東廂房裡了。”
葉靈昀笑說,擡手指了指東邊的小閣樓。
“你早就知道,竟瞞我至今。”
“你也沒問啊。”葉靈昀不以為意。
“你給我的書信中隻問父母親和晞兒的安,其餘的提都不提。你都不提,誰敢在書信裡多言語。更何況,你們離京後還大興了一陣文字獄,你又不是不知道……”
葉靈昀提及往事打住了話茬,那段時間可以說給不少人都造成了心理陰影。
生怕被奸佞小人捕風捉影拿住話柄,該藏而不發的事情絕對不可能讓它出現。
“自然要謝你。”沈寄和微微一笑。
“你們看,這蕙蘭竟然已經有花苞了。”葉靈晞蹲在地上,伸手輕撫着藏在草叢裡的淡綠色花苞。
葉靈晞端望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輕輕俯身去嗅那極淡的花香。
沈寄和的目光卻沒有落在那花苞上,隻落在葉靈晞的背影上,靜影沉壁的神色卻不知在想些什麼。
“都說植被最懂主人家,看它們生長得這樣濃烈茂盛,就知道大哥哥拔得頭籌是小事一樁,還有更大的福氣在後面呢。”
葉靈晞說着回頭望着沈寄和,笑容燦爛遠比日光嬌豔。
“若真如此,寄和也不願一人私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