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晞的眼睛裡如同萃了寒冰,刀子般紮向明誏。
這一巴掌,震得葉靈晞自己都手臂發麻。
明誏舔了舔自己唇角溢出來的血絲,面上卻帶着笑。
“你說,倘若我要了你,沈珩那種自命不凡的人還會像現在一樣對你好嗎?”
“你們個個兒都喜歡他,喜歡他什麼?喜歡他的虛僞冷漠計較還是高傲?還是說,喜歡他的名聲他的地位他能帶來的利益?”
“他那樣一個自視甚高的人,會娶一個髒掉的人嗎?”
“你想過嗎?”
葉靈晞目不轉睛地盯着明誏,耳朵裡回響得全是明誏不加掩飾地嘲諷和威脅。
一雙杏眼因為憤怒變得通紅,但卻依然強包着眼淚不讓它們掉出來。
前世記憶紛湧而來,一顆心髒被狠狠揪着,酸痛的感覺遍布全身。
明誏剛欺身上前,葉靈晞就已經迅速将藏在手裡的金钗抵上了明誏的喉嚨。
沈寄和送的金钗,看似是首飾實則是暗器。
“那你怎麼不猜猜,是你的動作快,還是我的手快?”
冰涼的話語如同蛇信子吐在明誏臉上,葉靈晞手裡的金钗狠狠紮進明誏的頸上。
明誏絲毫不懷疑,他再動一下,葉靈晞會毫不猶豫地割破他的喉嚨。
“為什麼?”明誏并不退縮,隻看着葉靈晞問。
頸上的疼痛令人的神智眩暈,越清醒越沉淪。
即便頸間早已出血,那金钗的钗尖距離血管也不過分毫。理智讓他知道葉靈晞絕對會下手,可情感上明誏就是信葉靈晞不會殺他。
葉靈晞開口,“我也想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我欺我還說愛我?
葉靈晞和明誏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眼睛裡都是不加掩飾的憤恨和痛苦。
明誏冷笑出聲,“你以為,我當真舍得?”
終究是明誏敗下陣來,讓他痛心的不是别的,而是葉靈晞擺明了就認為他是那樣的人。
見明誏後撤回去,葉靈晞緊繃着的肌肉松緩了一瞬,緊捏着金钗的手也松了下去。
也就是這一瞬,明誏一記手刀将葉靈晞敲暈過去。
離開會靈觀所在的山地,再往下走便是能直通運河的山澗河流。
明誏早早備好了船,帶着昏迷的葉靈晞上了舟。
山澗流水,四野無人。
順流而下的扁舟比馬車的腳程不知道快上多少倍,不等葉靈晞醒來,明誏就已經棄了舟登上了運河上的一艘貨輪。
那貨輪裝載得是前往蜀地的物件兒,三層做了幾間雅緻的廂房,以供壓貨的生意人休憩。
水路上來回舟楫密布,輕棹劃動,若是順風順水便能日行三百裡,待彙進運河,逢上天南地北的分叉河道,再想尋人,怕是不能了。
明誏瞧着還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葉靈晞,望着繁華富麗的邺京越來越遠,心裡生出大仇得報的輕快。
他不能要了她,比起恨,明誏更想葉靈晞如從前般待他。
葉靈晞再次醒來,已經入了夜,隻是這次沒有那樣方便了。
葉靈晞的手腳都被明誏綁住,雖然細心地給她墊了絲帕,以防止麻繩将葉靈晞割傷。但這種細心,讓葉靈晞看來實在是過分可笑。
“你打算帶我去哪兒?”葉靈晞的嗓音帶着明顯的啞意。
“天南地北難道還沒有容身之處嗎?”
明誏為葉靈晞斟了盞茶水,遞于唇邊。
“人我都綁着了,犯不着還在茶水裡下藥,你大半天滴水未盡,身子受不住。”
“你覺得我還能信你嗎?明誏。”
葉靈晞壓住怒火,更多的是一種疲累和失望,如同一根根藤蔓攀爬上心田。像極了前世明誏将她囚禁在屋内,她掙紮哭鬧到最後近乎妥協般地絕望。
再活一次,人終歸是沒有變的,不是嗎?
明誏再次将茶水往葉靈晞的唇邊遞了遞,“有力氣,才能做你想做的事,包括殺我。”
也就是這話說出口,明誏才意識到,他甯願讓葉靈晞恨他,都好過她的生命裡從此沒有他。
明誏這話倒是沒錯。
葉靈晞唇邊浮起譏笑,低頭就着明誏的手将茶水一飲而盡。
見葉靈晞不再跟他進行毫無意義地作對,明誏略微放了心。
傳人上了許多清粥小菜,一一喂給葉靈晞。隻是每一口粥,都讓葉靈晞的心往下沉。
即便看不見舷窗外面的景色,葉靈晞隐約也能猜到,這艘船是順水而下的。
日行百裡,如此束手就擒嗎?
“少爺……”祥生的聲音隔着門窗響起。
明誏擱下手裡的瓷碗,替葉靈晞拭了拭唇角。
“别想着往外跑,你也出不去。此時正是汛期,河水湍急,瞬息萬變,除非你想你們葉家打撈你的屍體。”
明誏撂下這句話,便親自将殘羹剩飯等端了出去。
确實如明誏所說,葉靈晞出不去。
不說别的,房間内沒有任何能夠被葉靈晞利用的尖利物品,她手腳上束縛着的麻繩都很難解開。
就連葉靈晞頭上的钗環都被明誏卸掉,以防萬一。
透過方才明誏開門出去的門縫,葉靈晞瞧見,外間早已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