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葉靈晞還欲上前,明誏手下的短刃又是一按,鮮血順着明誏的手指流到了沈寄和的衣衫上。
因為瞬間吃痛,沈寄和頓時唇色發白,明誏的殺心昭然若揭。
葉靈晞忙止住腳步,看着沈寄和不發一言的神色,也看着他背後滿臉冷意的明誏。
“我可以當做此事沒有發生,我可以不追究,你放了他。”
“我沒有想跟你談條件。”明誏瞥見葉靈晞顯而易見的慌張神色,下意識地松了松手。
明誏挾持住沈寄和,“沈珩,我問你,安南橋沉船可是你的手筆?”
葉靈晞眸中略過一絲疑惑,看向沈寄和。
沈寄和眉毛一挑,似乎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一般,不僅無視頸間的利刃反而笑出了聲。
“世子的攻心之計可真是高明。”
攻心,攻得自然是葉靈晞的心。
明誏怒從心頭起,“你别告訴我你當真沒有從中作梗?那船上是我給晞兒準備的聘禮,不是你還能是誰?沈珩,你早就盤算着娶晞兒了對不對?而那時候,你人都還沒有到邺京,就在算計晞兒了。”
聘禮?
葉靈晞望向明誏。難怪明誏從安南歸京後在春風樓那樣激動,難怪當時丁太後說明誏受到了侯爺責罰,原來還有這樣的隐情。
沈寄和目露不屑,“是我又如何?不讓你提親又如何?隻要有我沈珩在一天,你明誏都不可能娶得到葉靈晞。”
“卑鄙小人!”明誏發了狠,那刀便又沒入肌骨一分。
“晞兒,你也聽到了。”明誏看向葉靈晞。
“你想過嗎?你當真了解他?知道他做過什麼又将要做什麼嗎?知道他的計謀他的心機嗎?你确定這樣的人,是你喜歡的?是你要嫁的嗎?”
明誏一疊聲的質問令葉靈晞産生了一瞬茫然。
可與此同時,她也想起前世自己彌留之際,沈寄和那樣端坐廟堂的人,卻抱着她哭得歇斯底裡。
“我确定。”
葉靈晞上前一步,望着明誏。
“我比你想象得還要确定,我知道他的過去他的遺憾他的無可奈何,也知道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放棄了什麼又付出了什麼。同樣,我也知道你。”
葉靈晞接着說,“我也知道你的困境不甘和事與願違。就因為我知道,我才确定我跟你不是同路人。明誏,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我們本來是可以相安無事的,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觸碰我的底線?”
“你的底線也包括沈珩嗎?”明誏冷笑。
“你難不成當真要當着我的面殺他?讓我未曾新婚就此守寡?”葉靈晞逼問明誏。
“葉靈晞你對我真的很殘忍。”明誏瞬間紅了眼眶。
從心底迸發出來的酸楚,令明誏身上的骨節都隐約透着些疼來。
明誏望着那個他也曾呵護過,陪伴過,頑笑過的女子,還未曾新婚,她就說出“守寡”這樣的字眼,對他不是逼迫又是什麼?
“葉靈晞,你明知道我在乎你……”
見葉靈晞上前,明誏緊扣住沈寄和的脖頸,“不準上前!”
明誏說着,挾持着沈寄和就往後退。
圍着他們的一幹人等全是葉靈昀手底下的私人護衛,見葉靈昀不敢讓沈寄和有個三長兩短,其餘人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眼睜睜看着明誏挾持住沈寄和退回方才上岸的地方,直到比人還高的雜草掩住了他們的蹤迹。
“哥哥,怎麼辦?”葉靈晞急道。
“你待在這裡。”
葉靈昀提着劍上前,葉靈晞并不放心葉靈昀一個人索性也跟了上去。
卻聽見草叢後面傳來悶重的打鬥聲,随即而來一聲巨響,是什麼落水的聲音。
葉靈昀和葉靈晞忙小跑過去察看,卻隻瞥見翩翩而落的衣角,随着人影一起跌進了湍急的河水中。
而沈寄和,徒手握着那把短刃的刀鋒,胸膛上的血窟窿正往外冒血。
短短瞬時,沈寄和如同一個破敗的娃娃,被人幾乎捅了個對穿。
渾濁的河水下面翻滾着的血水,濺起的水花裹挾住明誏的身體,很快,就連人影也不見了。
汛期河水湍急,一旦落入難有活口。
倒是葉靈昀率先反應過來,囑咐人下去撈人。不管明誏如何行事,堂堂忠遠侯世子絕不能死在他們面前。
衆人慌亂,忙喚了水性極佳的人連成人梯試圖去營救明誏。
無奈水流湍急,河面寬廣,不過一瞬,人影被浪頭打翻便不見了蹤迹。
葉靈晞眼睜睜看着明誏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一種空前的茫然席卷了她全身。
重生以來,她想過明誏一百種可憐的下場,想過怎樣地報複能讓他痛不欲生,可她從未想過就這樣簡單且猝不及防。
身側的沈寄和因疼痛且失血過多整個身子搖搖晃晃,葉靈晞這才反應過來,忙攙扶住沈寄和,并試圖替他止血。
沈寄和扔掉手上的短刀,反手壓住葉靈晞試圖止血的手。
沈寄和胸膛上的血透過衣衫湧上葉靈晞和他自己的手指,粘膩且溫熱。順着手指滴答滴答,不過瞬時便染紅了葉靈晞的袖口和沈寄和竹青色的衣衫。
他的目光落在葉靈晞不自覺發抖的唇上,她在擔心,但不知道她在為誰擔心。
也許這一刀實在太疼了,沈寄和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微微發顫,整個後背亦滲出些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