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停雲的淚水滑過鼻梁,愣愣地注視她,不由自主地重複道:“逃跑?”
陸泉點點頭,肯定地回道:“這絕對不是一句空話,我知道一個叫考拉愛心基金的公益組織,它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幫你脫離不健康的家庭環境。”
她說得頭頭是道,似乎早有準備。徐停雲一陣恍惚,艱難地理解她的話,“和他們…脫離關系?”
“對。本來我是打算幫自己申請的。”
陸泉收手起身,也拉着他坐起來靠上枕頭,方便說話。
徐停雲不再反抗地任她動作,又或是還沒反應過來,蒼白瘦削的臉上凝着淚痕,隻知道半是懵懂半是無措地盯着她。
看着他陷入混亂的神色,陸泉不禁遲疑:“還是說你不想?”
徐停雲立即搖搖頭,又停下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我隻是…從來沒想過、”
“我明白。我之前也沒想過,一旦下定決心,忽然就豁然開朗了。”
他看着她鼓勵的笑,一時竟移不開視線,被前前後後發生的一切沖擊得大腦一片空白。
“……我真的,可以嗎?我、”
陸泉剛要回答,忽然聽見門外一陣說話聲,隐約夾雜着什麼“護士”、“怎麼了”的詞句,心裡一緊,湊近看了看徐停雲被她甩紅的臉,腫得還挺明顯,不由加快語速低聲道:“徐停雲,你有手機嗎?”
“…沒有、”
陸泉皺了皺眉,又展開,“我今早剛好買了部新手機,你先拿着,有事我再聯系你。”
她一邊翻包,一邊警惕門外的動靜,租房的廣告冊子不小心掉出來,索性連同新手機一起塞給他,“我們今天說的事,你一定要保密,手機也藏好。”
“考拉愛心基金你也可以自己去搜,好好考慮我說的話,好嗎。”
陸泉利落地挎上包,包帶擦過肩上的齒痕,疼得她嘶了一口氣,臨走前不忘警告他:“今天我先走了,針筒的事,等這些都結束了,我再跟你算賬。”
說完,陸泉有些緊張地走到門後,一鼓作氣地拉開。
剛才情況緊急動靜肯定不小,要是被醫院或者徐停雲父母追究起來,少不得要驚動林松潛——可惜,壞的預感總會成真,果然,已經有人等在門外了。
但不是護士,也不是徐停雲父母,而是一個衣着簡單的短發女人,看上去三四十歲,背着一隻黑色雙肩膀。
見陸泉出來,女人立即綻出笑臉,目光炯炯,說的話卻毫不客氣,精明畢現,“同學,我剛才可是好不容易幫你擋了兩波護士啊,都累得有點餓了,不如,和我一起吃頓飯?”
陸泉努力保持平靜,警惕道:“請問你是?”
“哦哦,忘了自我介紹。”女人連忙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片遞過來,“張金瑞,我的名字,現在是徐同學的律師。”
陸泉眉毛微動,接過一張再簡單不過的白底黑字的名片,上面寫着:金瑞法律事務所。
原來這就是尹玺提到的律師。幫徐賢把薛氏10萬的和解金提到了50萬——
事情發生太快,陸泉一時沒想到應對方法,決定還是先摸清對方想要什麼,“附近應該有咖啡廳,随便找一家可以嗎?”
“哈哈,完全沒問題!”張金瑞爽快到。
很快,兩人走出醫院。提議去咖啡廳的是陸泉,主動帶路的卻是張金瑞。
陸泉跟着她進入了一家平價連鎖咖啡店,排隊點單的時候,注意到她拿出一隻卡包,打開,熟練地取出一張積分卡,遞給服務員。
“您需要使用積分點單嗎?”
“不用不用,對了,請幫我開發票。”她看向陸泉,“冰拿鐵行嗎?”
陸泉暗自好奇地旁觀她的點單方式,很快點點頭。
“兩杯冰拿鐵。”
“好的。”
取了飲料,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
張金瑞眼觀六路,早注意到從進店起就有視線若有若無地往陸泉身上聚集。不過,倒也不奇怪。即便她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慣了,也必須得承認這個女孩實在是少有的漂亮。
同樣是貴族學校的學生,徐停雲和她的氣質完全天差地别,果然,有錢就是養人呐!
賞心悅目不說,再結合剛剛在病房門外聽到的動靜,就更有意思了!
張金瑞終于對這件案子感興趣了起來,揚眉笑道:“我還不知道同學怎麼稱呼呢?”
“張律師叫我陸泉就行。”
“陸泉…真好聽,”張金瑞也不浪費時間,“我中午本來打算和徐停雲聊聊他被霸淩的情況。沒想到一到門外,聽到你們兩個、”
她盯着陸泉,刻意頓了頓,“怎麼吵架啦?”
陸泉拿起杯子喝飲料,似乎不準備回答。
張金瑞一笑,繼續道:“哎呀,倒黴趕上西校區拆遷,我實在沒辦法去打聽徐同學的經曆。但剛才聽上去,你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陸泉你既然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幫幫他?”
陸泉摩挲着泣出水珠的玻璃杯,心想:原來在她聽來,她那些斥責徐停雲的話更像是朋友間的關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