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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懂兩枚字母的含義,溫遇沉思片刻想到什麼,擡起頭問他:“這就是你緊張了一天的原因嗎?”
“不是。”
謝聞頌回答很快,明顯對于這個問題,他并沒有猶豫。
他一邊說不是,一邊用如炬的眼神盯着她。他深色的瞳仁像需要無限摸索的宇宙,深邃而奧秘。
可是現在,他把自己的宇宙從身體中獻出,捧到她面前。
周圍空間安靜,似乎都不忍打攪此時此刻過分浪漫的氣氛。
溫遇問到這兒,謝聞頌自然也不打算繼續掩藏自己緊張了一天的原因,從兜裡摸出來粉色的一角,被她看見。
溫遇瞧着,覺得有點眼熟。
直至謝聞頌将完整的它拿到面前,溫遇才突然想起來這是什麼。
那天在謝聞頌書房裡看到的粉色信封。
紙紋精細,邊緣印花,很少女的淺粉色,和眼前這個人怎麼看怎麼不搭。
可的的确确是他的東西沒錯。
當時溫遇還在想這是不是别人寫給他的情書。
可是現在,她隐隐覺得,可能并不是。
信封開口那面朝上,謝聞頌單手遞到溫遇面前,對她說:“打開看看。”
不知從哪兒來的緊張感也如同下雨滲水一樣漫進溫遇的心房,将其小小的空間擠得生澀滞悶,她能明顯感覺到左側胸膛内那顆不聽話的心髒,在跳動并不尋常的頻率。
就像剛才謝聞頌把信封遞給她時,她把這是别人寫給謝聞頌的情書的可能pass掉,一樣的,她現在也隐隐能猜到這信封裡到底是什麼。
人的想法總是來得這樣快,快到她根本來不及深思熟慮,僅僅隻憑借這一刻他給她的感覺去聯想、去猜想。
那些藏在漫長時光裡的細枝末節根本來不及捉住,就被他領着來到現在。
溫遇低頭去拆,信紙是和信封一樣的細紋紙,背面并沒有書寫的痕迹拓過來。
她一張一張翻開,是幾頁空白的紙,隻有第一頁的最上面有兩個字——
溫遇。
厚厚的幾張信紙,隻有這兩個字。
她的名字。
燈光向下投射,在紙上勾勒影子的黑色輪廓,溫遇疑惑地看向謝聞頌,想問他為什麼紙上是空白的。
謝聞頌單手撐在桌面上,眼睫低垂,先是看了眼紙上的“溫遇”二字。
那是他之前寫上去的,在高中的某一天。
每次他這樣乖乖把眼神落下來的模樣,都讓溫遇覺得他很落寞,于是就會不自覺關注他變化的情緒,試圖體悟他此刻的心情。
“說來慚愧,追女孩總是應該把一條龍的程序都做完:暗戀、寫情書、遞情書、表白……”
謝聞頌在省略的部分突然頓住,似乎也意識到表白之後不一定會在一起這種可能性。
不是所有人的感情路途都是按照這個路程走,所以健談如他,也不免用省略代替一種沉默的表達。
“可我總是會因為自己沒有把這個過程做全而感到遺憾。”
“信封和信紙都是很久以前準備的,寫廢了無數張,始終覺得詞不達意。”
說到這,謝聞頌彎唇笑了下:“你吐槽我的三段式作文,确實,在書面表達這方面,我确實足夠差勁,以至于這封情書都憋了那麼久還沒寫好。”
現在想起那些廢棄的情書,謝聞頌不再為其煩擾,甚至可以很自然地面對曾經那個字斟句酌也不滿意的自己。
“後來某一天,我不再糾結這封情書裡面到底要寫什麼才能被你青睐,将你吸引。所以我隻寫了收這封空白情書的人,是你,隻寫了你的名字。”
“後來我不想用語言去描述這空白的部分,或許用行動代替更符合我的作風。”他語氣故作惋惜,卻又釋然道:“那麼多行字,我們共同落筆書寫,也不是不可以。”
“你負責說,我負責謄寫。”
溫遇就那麼安靜地看着他。
“溫遇。”謝聞頌與她視線契合,喊出她的名字,那和信紙上一模一樣的兩個字:“我們打個賭吧。”
“用我們的未來去填補這片還未寫下的空白,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溫遇瞧着他,覺得“少年氣”這個詞從不規定在年齡的限制上面。在愛她這件事上,他固執又認真,也對他說的每一個字賦以自信。
他是對他們彼此有足夠信任。
多年的相處,彼此之間的信任早已構築如爬山虎般盤根錯節,那如碎晶般的每一點一滴,足以讓他果斷掏出這顆心,也不會後悔這份别人看起來是多麼沖動的勇氣。
她隻要站在那兒,他就可以掏出自己的全部。
心動格外清晰,隻因心底是你。
“溫遇,我不會讓你輸的。”
-
南川的夏天燥熱如常,大家逐漸減下厚重的衣物,溫遇脖子上多了條項鍊這件事,也很快被發現。
溫遇身上的首飾很少,平時上班的耳釘都是很小巧的款式,手腕上也隻有塊表,玫瑰紅的表帶圈着伶瘦的手腕。
是很能凸顯皮膚白的顔色。
這條項鍊,很快被天天和她一起吃飯的林檬發現。
溫遇把上面圈住的指環拿出來給她看,很别緻的設計,林檬瞧着還挺喜歡。
得知這是溫遇男朋友定制的情侶款之後,她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
本來想問問鍊接,結果誰知道這是獨家情侶款,還是别人家男朋友特意做的。
世上獨一份的浪漫,沒有第二份同款。
林檬表示默默被塞了一口狗糧。
感慨之餘,她突然也有點好奇,和溫遇成為這麼多年青梅竹馬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溫遇咬着吸管,說可能不久的以後也許可以見到。
六月末,溫遇放假休了幾天,她選擇回趟餘杭,這事兒她在假期前就和謝聞頌說了,某人當時沒什麼别的情緒,神色輕松地撂下句:“可以啊。”
溫遇認認真真盯着他好幾分鐘,直到謝聞頌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正準備上手摸。
“不對,不對。”
溫遇邊嚼薯片邊搖頭:“你竟然沒有一點舍不得我的意思。”
回盥洗池洗掉手上的油膩,溫遇重新坐回他旁邊,用手指去勾他脖頸上的那枚“Forever”指環,引着他的臉貼到自己面前。
謝聞頌自然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前傾着上半身向她貼近,靠近沙發背一側的手撐在她身邊,饒有興緻面對溫遇突如其來的動作。
溫遇伸出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以主動的姿态對他道:“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雖然用的是疑問語氣,不過這話明顯是開玩笑,溫遇也真沒有責問他的目的。
謝聞頌任由她擡起他下颌後又開始擺弄自己脖子上的銀鍊,鎖骨處被她指尖蹭來蹭去癢得不行,像摸摸用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在他身上蹭,不過也沒避開。
自上次他從小盒子裡拿出“Always”和“Forever”以後,他們就戴在各自的身上,銀色素鍊各套一枚莫比烏斯環的戒指,好像成為他們身上新的、烙印在彼此身上的痕迹。
某天他洗完澡出來,視線掠過坐在沙發上正往身上塗身體乳的溫遇,落向茶幾上并排放在一起的項鍊,兩枚指環上下搭在一起。
他站在她身後愣了許久,順着額發滴下來的水沒仔細擦,落下的頻率逐漸變得密密麻麻,淋濕他胸前的衣服。
謝聞頌渾然不覺,哪怕是眼前的視線因為腦海中翻湧的思緒而變得像蒙了層水霧的玻璃,他還是用虛焦的眼神執着望向那兒。
“永遠”那麼不切實際的、虛渺的詞彙,他竟然此刻看出了點端倪。
此刻,謝聞頌注視着溫遇頸間的“Always”。
這個動作發生在離得很近的他們身上,其實有些暧昧,溫遇用手指尖輕輕穿過中間的圓孔,點在謝聞頌頸前的皮膚,順着繞圈圈。
“你這麼說。”謝聞頌垂頭将臉埋在她的頸窩,學着她剛才挑逗的方式,用嘴唇蹭,唇縫往裡帶空氣,抽空把話補全,語氣黏糊糊的:“好像是有。”
回的是她問的那句“有沒有事瞞着她”。
溫遇一聽這個,頓時把埋在她肩膀的腦袋推開,語氣比剛才認真多了:“真有?”
被推開的人還有點不滿足的情緒,不過想起什麼,謝聞頌還是彎起微微泛紅的嘴唇,“真有。”
“是什麼。”
謝聞頌重新将臉埋回去,不客氣道:“今晚想抱着你睡。”
“……”
哪天她說不要抱,結果還不都是被他抱着睡?
她抵抗有什麼用。
溫遇伸手攀上他的後背,沒像往常一樣說别扭的話将其推開:“要想我了,就去找我,别給你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