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車内重新行起搖晃起來。
阮慕急忙打開車簾。
視線追随他的身影,而後移動到“順承郡王府”幾個燙金的大字時,阮慕帶笑的表情一瞬凍結 。
他腳步匆匆,方才還落在她腳邊的茶色衣角,轉瞬便飄然消失。
阮慕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
順承郡王和崔煊情分不深厚,哪怕現下郡王不得皇帝待見,他依舊登門。
他就是這樣的人,中正剛直,不是為着其他吧,應當不是的...
可縣主身子不好,他應當會去探望吧?
他們見面會說些什麼呢?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又差點成婚,應當是有很多的話題。
阮慕攥緊了手指,低頭長長地吐了口氣,馬車晃晃蕩蕩中,她自己一個人回了崔府。
剛走過垂花門,二夫人院子裡的錢嬷嬷就過來了,她瞧了瞧阮慕身後是沒有人的,這才似乎放心下來,語氣自然不會多和善,眼神也有幾分怪異,“少夫人,二夫人有請。”
阮慕緊了緊自己的心,跟着過去的時候,到底是有些惴惴。
到了院子外頭,後面卻匆匆走過來幾個人,是婢女帶着一個背着藥箱的中年男人。
錢嬷嬷臉色一下子就不大好了,她快步追上,然後似乎才想起來阮慕,回頭看她一眼,歎了口氣,卻隻說了一句,“少夫人就在外有等等,夫人昨夜驚夢發作,今日頭疼。”
方才進去的男子便是那位魏大夫。
婆母驚夢之症,源于夫君早亡,彼時崔煊年紀不大,她又不得長公主喜愛,獨立支撐受盡白眼,直到後來崔煊才名逐漸出衆,後來更是一舉成名,拿下探花。
據說當時就連先皇也思忖許久,崔煊才堪狀元,隻是長得好,容色絕佳,最後落得探花。
可那一年,整個上京,所有貢士加起來的名氣都不及崔煊一人。
有了這樣一個伴君側的出衆兒子,二夫人的身體才好了起來。隻是那時落下的驚夢之症,卻總是調理不過來。
其實近兩年倒是好些的,可今日不知為何...
阮慕在外頭等了又等,直到日頭都偏西了,也無人搭理她,直到二夫人睡了一覺起來,才倏地想起她來,竟還怨怪起,今日突發頭疼,該不會是這兒媳的晦氣傳了過來?
阮慕感覺要都酸脹得狠了,裡頭才終于叫她進去。
二夫人斜靠在獨榻上,揉着眉心。
看見阮慕,皺眉更深了,倒也是叫她坐下。
“煊兒祖母的壽辰,你可有何想法?”
阮慕驚了下,婆母從來沒有在這樣的事上問過她的意見,突如其來,她驚訝又驚喜,自是要好好思索。
可她不開口的樣子,落在二夫人眼裡,便是什麼都不懂,說不出一句話來。
是啊,她也是急得瘋了,竟然會問她?
剛要擺手叫人退下,卻看到阮慕突然擡頭,眼裡晶亮,聲音難得铿锵清脆,“媳婦曾經在一位遊醫那裡聽說過一味八珍羹,取用鹿茸、石蛙、人參等八位藥材,通過大米蒸煮,最後得到這八蒸糕,便有甯神安氣,促進睡眠,緩解頭疼的功效。”
二夫人心中鄙夷。
一個遠方遊醫,根本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方子。
“今日我去狩獵場,恰好聽聞長公主殿下深思倦怠,積夜難眠,若是能讓長公主的情況好轉,兒媳愚昧,想着大約便是最好的生辰禮了。”
送禮最緊要的便是送人之所急,送到心坎上,長公主的身體,便最為迫切。
這藥方自然不是出自遊醫,而是小時候外祖好友所贈,來自失落的古方極其珍貴。
阮慕曾為一名富商醫治失眠之症,效果極佳。
後來她改了改方子,将一味苦藥變成了一道還算可口的吃食,效果卻不落半分,想來長公主殿下用,也絕是不錯的。
二夫人在聽到長公主的病症,目光才漸漸聚焦起來。
“原來如此。”
看阮慕的目光也不再那麼嫌棄,雖然沒什麼用,可到底也打聽出了一點東西。
她想着,應當找魏大夫問問,至于阮慕說的法子,二夫人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倒是她提起了狩獵,二夫人臉色又難看起來,“今日在狩獵場,又發生了何事?聽聞你惹惱了公主,還連累了我兒?我崔家娶你,我也不指望你能幫扶什麼,為何還竟惹是非?”
阮慕擡頭,“母親,事情已經澄清,兒媳沒有..”
“我瞧着你膽子真的越來越大,現在我說話,你也敢頂嘴了是不是?”
阮慕抿唇,婆母最是愛好權柄,管家權不在她手上,若是她這個最不合意的兒媳都打壓不了,隻會越發生氣。
阮慕什麼也不能說,越說越錯。
看着她不說話,二夫人倒是覺得,果然是她又在外頭惹事,連辯解都不辯一句。
她臉色難看起來,“這些日子,你就在雨花閣裡頭呆着,無事就不要出門了。”
阮慕不敢置信地擡頭,
“怎麼?你還不樂意,莫非是想去外頭的莊子休養不成....”
二夫人的話好沒有說完,外頭的錢嬷嬷禀告,“夫人,公子派人回來了。”
來人是崔煊身邊最得力的長随竹戒。
二夫人拍手,好啊,剛好叫他自己瞧瞧這媳婦成個什麼樣子!
阮慕緊張又無措起來。
那人進來,目不斜視,請安後便道,“公子外出未歸,特意交代了小人,少夫人今日在狩獵場受了委屈,公子特意帶了些少夫人愛吃的糕點回來,還請少夫人趁熱吃,另外公子的書卷亂了,因着少夫人細心,還要請少夫人幫着整理。”
一番話,說得二夫人臉色一寸寸難看起來,這兒子,不是打她的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