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不大高興地咳嗽一聲，被季白斜了一眼，“你看他現在像死了麼。”

“那，他血這麼燙……你剛握上去，也沒事兒？”

季白模糊地說了句：“還行，沒覺得怎麼燙，就每次握他的手怪惡心的。”

夏川沒說什麼，隻是覺得其實還是疼的，他向來心思細膩，沒有錯過剛剛握上去的一刻，季白那故作輕松的神情。

夏川和季白閑聊的時候，韓成毅就站一旁淡淡地聽着，也不表态，‘救贖’這會兒已經合上了貓眼，沒有人發覺他的異樣。

“那個，周立的屍體怎麼處理？”陳墨把話題引到正路上，省得兩人談自己的異能談個沒完。

季白一聽他提到那玩意兒，頓時生出了些陰影，表示不想說話，轉頭去搗鼓那箱子去了，看看裡頭能不能找出點有用的東西。

倒是夏川粗略掃了一遍現場，有了點新發現。

填充在裡頭的蟲子徹底燒了個幹淨之後，屍體的腹部便如同漏了氣的皮球，軟踏踏地往裡凹陷了一大塊，夏川狐疑地挑開了那層薄薄的皮膚，果然，裡頭的内髒一絲不剩。

“你怎麼看？”他随口問道。

“這身體都被掏空了，不可能還活着，你說他之所以能動是不是這些蟲子有古怪？”陳墨說。

韓成毅搖頭：“沒有完全被掏空，有個關鍵東西還在。”

夏川歪了歪腦袋，沖韓成毅一笑，知道兩人想一塊兒去了。

“什麼東西？”陳墨沒明白。

夏川伸出食指，指了指地上灰白色的腦漿。

陳墨沉吟了一會兒，問：“這蟲子還挑食？”

他這話實在出人意料，夏川噗地一聲就樂了，就連韓成毅也差點沒憋住。

“陳墨，你還記得周立從洗手間裡跑出來之後的情形嗎？”夏川笑完了，開始引導對方思考。

“它不是掉頭就攻擊季白了嗎？”陳墨皺眉，那場景他就是想忘也忘不掉，雖然沒季白那麼誇張，但這玩意兒沖過來的模樣對自己造成的視覺沖擊确實也不小。

“所以，為什麼呢？總有原因吧，放棄近在眼前的獵物。”

陳墨下意識掉頭去看季白，視線将對方打量個遍，最終落在季白抱着的箱子上，猛然醒悟，“你的意思是，那個箱子？！”

夏川點頭：“對，周立看到有人動了他的箱子，所以想搶回來。而蟲子不吃他的腦子是有原因的，因為留着他的腦子，能讓這副軀體保留人類的思維，成為一個更安全的蟲窩。等到蟲卵全部孵化，再破體而出，尋找下一個宿主。”

“所以說，你之前說他還活着……也就隻有腦子還活着，”陳墨想通了，“這麼一解釋就通了，我就說這麼個怪物，沒道理酒店的人發現不了，原來自己還會躲起來。”

韓成毅點頭，“身體腐爛到那種程度，卻能行動無阻，這應該跟那些蟲子有關。”

陳墨：“早知道我就不燒光了，留一兩條研究研究，這蟲子邪門得很。”

韓成毅卻搖了搖頭，“還是燒光了好。”

他們二人說話的時候，夏川長久注視着地上周立的屍體，良久，才閉了閉酸澀的眼：“我在想，他這段時間，真正算是痛不欲生吧。”

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腐爛、破敗，變得不人不鬼，死不了也活不下去，偏偏意識清醒，于是隻能躲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客房裡，幾乎沒有人能承受。

洗手間裡隐約殘留血迹的破碎鏡子，浴缸裡盛得滿滿的水，上了鎖的洗手間的門……透過這些夏川仿佛看到了那個男人從恐懼到崩潰的過程。

“陳墨，如果我是他，”

“我會感謝你讓我解脫。”

夏川扯過床上潔白的床單，罩在了千瘡百孔的屍體之上。

下午兩點一刻，正是一天之内最熱的時候，

警車一路鳴笛迅速趕至現場，并進行了相關封鎖工作，取證後法醫帶走了周立的屍體，而夏川等人身份特殊，不好插手。

這個案子，極不尋常。

如果陸守國在的話，十有八九會直接把屍體扣下來帶回國特局，畢竟他和S市公安局局長知根知底，交情不淺。但眼下夏川這邊沒個能出面交涉的，S市中心酒店出了人命的消息又不胫而走，輿論媒體都盯着，公安必須給個交代。

這麼一來就給夏川他們對于這件命案的調查造成了諸多不便，好在警車趕到之前，研究手提箱老半天的季白有了重要發現。

除了□□和錢之外，他們在箱底發現了一張B省的大地圖。

而在這張地圖上，有個地方用醒目的紅筆圈了出來：

——安溪縣——

“川兒，這不是你之前讓我查的那地兒麼？叫什麼來着，好像是B省安溪縣山南村？”

回局裡的路上，嚴晉腦中靈光一閃，猛然記起這股熟悉感來自哪裡。

夏川雙手交叉抵着下颌，一路上雙唇緊抿，他早發現了這點，從看到‘安溪縣’的第一眼。

差不多一個月前，在和樊亮飛聊天的時候夏川試探出他老家有點邪門兒，便讓嚴晉去查，但詭異地是局裡的電子資料庫搜不到這個所謂的‘山南村’。

兩人合計了一下，認為很可能是老地名，而資料庫前幾年有過一次大的更新，唯一的辦法就是去翻那些紙質的老檔案……不過之後就發生了鬼嬰的案子，這事兒也就耽擱了。

現在想想，這種程度的巧合，真的隻是偶然嗎？

夏川有種兜兜轉轉，居然又繞回了原點的感覺。而這一次，不論如何都得去一趟安溪縣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去見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