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王拓跋淩與侯栾都曾與褚紹交過手,隻兩人領兵的實力,若是兩人為敵,此番或許西涼與後秦會兩敗俱傷,若是兩人暗中聯合揮兵南下,若是褚紹不在岐州阻攔,兩人恐怕将會暢通無阻。
是以蜀軍日夜兼程,每日隻休息三個時辰便要拔營繼續北上。
這般行軍的路程,即便是身強力壯的男子都累的每日倒頭便睡,更何況從未如此長途跋涉過的女子。
本就疲累的謝蘊到了第二日夜裡面倒頭便失去了意識,也發現先前的擔憂多餘了,都沒有人再有精力觀察旁人,即便如此,謝蘊還是獨自一人睡在木闆上。
而後幾日謝蘊适應了行軍的生活後,倒沒了第一日的艱難,而這幾日侍衛還是會将謝蘊每日的一舉一動禀報給褚紹,起初褚紹還有些詫異謝蘊竟當真能堅持下來,吩咐教侍衛繼續盯着謝蘊的一舉一動。
過了幾日另外幾個軍醫同行,因為謝蘊的毅力,叫起初并不信任謝蘊小胳膊小腿能跟得上軍隊的幾人紛紛改觀,接納了她,将她當做自己人。
其中本來安排與謝蘊同住,又因為謝蘊将整個床全都讓給他的曹六更是對謝蘊态度比其他人更為好。
不知道是因為話多,還是因為行軍路上難熬,也不管謝蘊寡言少語,得了空閑便拉着謝蘊說話。
其中說的最多的便是褚紹的英勇與愛護百姓,有說褚紹用兵如神為人英勇,數次阻攔妄圖從蜀地南下的西涼大軍,謝蘊聽在耳中默不作聲。
謝蘊早就聽聞過,若不是有這般能力,也不會叫蕭氏王庭忌憚他,但是他愛護百姓卻叫謝蘊生出些意外,因着褚紹對周懲的态度,隻教人覺得他冷血薄涼,與那視人命如草芥的羌人沒什麼兩樣。
上位者或許會為了赢得民心而使用的一些手段和僞裝,起初的安氏作亂的時候為了赢得民心便不是如此的嗎,隻是當安氏自立為王之後,為了王室享樂,卻還不是苛捐雜稅,讓百姓苦不堪言,其境地隻是比在羌人手中好一點罷了。
褚紹恐怕也不外如是。
越是朝北去,整個行軍的隊伍越發的沉默,就連曹六都寡言了很多。
整個北去的路上,越是往北上,路上遇到的流民越多,景色愈發的荒涼,稻田荒蕪,人煙稀少,謝蘊曾見過這樣的景象,是在安氏作亂,羌人趁機南下燒殺搶掠北地的漢人逃難之時。
本以為這數十年南地安穩,百姓勉強過上了平穩的日子,卻不料這臨近西涼與後秦的南梁疆土上的百姓,竟然過的如此。
曹六随軍當軍醫的的次數比較多,他見謝蘊情緒愈發的低沉,勸解道:
“謝二你第一次随軍當軍醫可能還不知曉,眼下還不算是最慘烈的景象,越是北邊朝廷越是無暇顧及,到了收成不好的年歲,便盜寇橫行,百姓遭殃,但是比起與西涼、後秦與北魏交界的城池算是好的了,譬如說我們上次去的雎州,還有我們即将要去的岐州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他們不僅得忍受盜寇搶掠,還會時不時的受到戰亂侵擾,有些時候,人前一日這人還好好的在家中,後一日便會突然消失不見,這種多半便是被羌人擄走當做人牲吃了。”
說到此處,曹六與其他人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的回憶,面上痛苦。
隻因他們都曾見過被當做人牲宰殺了炖成的湯。
那是有一次他們随着褚紹突襲駐紮到蜀地邊界的一支西涼軍隊,褚紹的軍隊将西涼的軍隊剿滅,搜刮他們營帳的時候,發現了鍋中還未曾炖爛的人腿。
謝蘊隻想到那樣的場景不禁毛骨悚然。
曹六與其他軍醫皆是經驗豐富,在戰場上為無數手上将士包紮過的,一眼便認出了鍋裡的骨頭是人骨頭。
當時他們隻覺得反胃,将胃裡的東西吐了個幹淨,當時褚紹看到他們的反應,意識到鍋裡炖的是什麼,隻見他的面色愈發的陰沉,握着刀的手收的也愈發的緊。
也就是那一次之後不久,褚紹便修書給南梁帝蕭桓,同南梁朝廷達成和解,成為了現下的這荊州總督。
褚紹願與這軟弱的蕭氏王庭站在一處,不過是因為他想要将漢人的力量積蓄在一起,将羌人與安氏剿滅,還天下一個太平。
謝蘊聽完沉默了幾分,她看隊伍最前面馬上褚紹的背影,即便是褚紹為人不仁,但是或許他的心中當真有幾分為漢人掙回故土,就漢人于水火的心。
人都是複雜的,此後的幾日,看着愈發觸目驚心的慘像,軍隊裡頭愈發的沉默無言。
在行軍的第八日,蜀軍來到岐州關外駐紮,探軍前去城内探查情況,褚紹命大軍在關外修整一日。
這些時日拓跋淩與侯栾皆已經到了兩軍陣中,兩軍卻還遲遲未曾動作,不得不讓人心生疑慮是不是拓跋淩與侯栾的誘敵深入之計。
褚紹為人勇猛,卻并不莽撞,不然他這數十年早就死在明槍暗箭之下上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