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駐紮在城外,派出去的十幾名探馬裝扮做普通人模樣混入岐州城内,在第二日下午陸續回到營帳禀報。
岐州城内郡守不作為,城内有西涼與後秦的據點細作,但是并沒有大批的兵馬囤積在岐州城内。
在探馬陸續收回不到兩個時辰之後,明哲保身的郡守也終于得到蜀軍抵達岐州關外的消息,親自前來相迎。
褚紹命宋岩帶兵潛行入岐州,将西涼與後秦的據點除掉,他則在營帳之内看着岐州的輿圖,等着岐州的郡守的到來。
岐州的郡守為人圓滑,在這邊境之城靠着兩面三刀,既暗中讨好西涼又讨好後秦,同時向南梁表忠心得以在岐州數年而未被羌人與羯人扒皮拆骨。
此乃所有邊境之城郡守的慣用做法,梁郡守被人帶入褚紹營帳的一刹那便被拿下,他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梁守生,眸子微垂:“梁大人,這些時日便要委屈你了。”
話中歉意,語氣中并無半分愧色,褚紹将梁守生扣下,先行軍隊伍數日,帶着一隊騎兵暗中行進的連融早已經做好準備,隻等褚紹的一聲令下便會将梁守生的軍隊控制起來。
此乃事關生死存亡大事,褚紹不會冒險去賭一個兩面三刀的郡守與他轄下的士兵,最為穩妥的辦法便是他悉數控制住岐州,将岐州變成一座鐵通一般的地方。
至于其餘的,待到西涼與後秦的幹戈穩定下來再做決斷。
梁守生心中大駭,他确實抱着靜觀局勢變化審時度勢,早知道褚紹生性多疑,在前來褚紹營帳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想好了說辭。
沒想到褚紹根本沒有給他這個機會,看到褚紹在壓下他之後一個字都不問的情況,梁守生知道褚紹定然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不然定然不敢做出這般舉動,當下心灰意冷。
暮色四合,岐州城内的數個客棧酒樓與賭場被一隊訓練有素的軍隊迅速控制,裡面西涼與後秦的細作沒有一個人逃出去。
與此同時,岐州北城五十裡外最為便利渡江,也是最為易守難攻的軍隊營帳被一隊騎兵突襲,營帳的将領被控制住,軍營的帥旗換做蜀軍的。
兵貴神速,出其不意。
身着盔甲佩刀的褚紹在營帳之内目光沉沉盯着岐州的輿圖沙盤,接到探子的消息之後,擡手命大軍拔營啟程,入岐州城。
将岐州城内的細作與立場不明的郡守軍隊控制起來,這個如往常一般破敗的岐州已經如鐵桶一塊。
進可突襲西涼與後秦,退可守城或南撤。
***
褚紹帶領着蜀軍在岐州關外修整了整整一日,早已經從行軍的疲憊之中緩過來精神煥發,聽聞拔營入岐州城,衆人皆有些興奮。
謝蘊這些時日并沒有見到褚紹,她本以為在行軍的過程中褚紹會對她刻意為難,沒想到他這些時日好似也将她這個人忘卻了一般,既然如此,謝蘊更是不會主動去招惹,祈求順利的抵達岐州。
她看着遙遙可見的岐州城心中激蕩,她的父兄或許在此處,隻要入了岐州城,便會有機會前去尋找線索,若是她運氣再好一些,說不定就能重逢了。
這麼多年不見,即便隻是馬上抵達父兄曾經出沒過的城池,想到有相見的可能也已經足夠令謝蘊激動,她克制住加快跳動的心髒,随着隊伍向岐州城去。
軍隊出現在城門外時,城牆之上的人揮動着火把,與城下的軍隊确認身份後,高聳城牆下的城門被緩緩打開。
褚紹的軍隊進入岐州城。
即便是深夜,就着火把算不得明亮的光,也能夠看出岐州城的荒涼,破舊的房屋,雜亂的街道與瑟縮在牆角下衣衫褴褛的流民。
謝蘊被城中的景色震動,她眉頭緊鎖着,目光落在牆角下的流民身上,他們似是遭受過無數次賊寇與官兵的掠奪,亦或是早就身無外物隻剩下賤命一條,雜亂的頭發下黑的發亮的眸子緊盯着路過的軍隊,卻并不逃竄。
曹六他們似乎已經見慣這樣的場景,眼中隻是有着微微不忍,見謝蘊難受,說道:“他們還有一條命已經是幸運的了。”
看着夜色之中即便看不清楚也算得上巍峨的郡守府,謝蘊撇過頭去問:“此處的郡守與府衙便不管嗎?”
她的意識裡,享受了朝廷的俸祿,便要為百姓做些事情才對得起那一身官服。
曹六無奈:“郡守不管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多的是父母官魚肉百姓,這些個百姓先是遭西涼與後秦的侵擾,又遭賊寇的搜刮,最後一層皮還要叫官差扒下來熬油水。”
亂世之中的百姓,甚至不如畜生,即便是畜生還得給口糧食養肥了再宰殺,這些百姓隻會被一層一層敲骨吸髓,直至榨幹最後一點價值。
謝蘊這些年在荊州,從未見過也未聽過這般的慘像,即便她沉着冷靜,心性堅韌,但是到底未曾見過真正的殘忍,對着這世道還帶着些許天下太平的天真,對于眼前的景象生的出憤怒。
“朝廷為何不約束這些郡守。”
讀過南梁的律法,這些城池的郡守均有養兵之權,若是郡守有治,即便是抵抗不了羌人與羯人,但是剿滅賊寇護住百姓綽綽有餘。
此時,軍隊之中一個年過四十的軍醫接過謝蘊的話茬子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