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時間,褚紹經将岐州方圓數百裡摸了個透徹,但看他的臉上未現出絲毫疲态,他的目光如電,從北面山體缺口處紮營領軍回來的連融看到他這樣的目光便知這事情成了。
岐州地形複雜三面環山,一面繞江,是易守難攻的地勢,常人來看隻需要守好北面渡口,防治西涼或者是後秦的兵馬突然調轉攻勢南下便可萬事大吉。
但是褚紹常年領兵打仗,非常人能及。
這樣的地勢即便是易守難攻,但是若是退路被賭,那便如甕中之鼈,隻需要污了水源,或者是截斷了他們後方輸送來的糧草,半個月便能将褚紹困死在這岐州城中。
縱然後背是南梁,是漢人朝廷,但是褚紹深信多疑,豈會放心将自己的後背與弱點交付出去。
連融去看褚紹的神色,見他眉目不動,仿佛對這樣的局勢并不失望,宋岩輕哼笑了聲,像是譏諷道:“此番果然發現了形迹可疑之人。”
連融探出頭去:“人呢?”
宋岩道:“沒有收拾,等着看他們想做什麼。”
連融聞言皺眉,他作為軍師謀士為人素來謹慎,他手持羽扇躬身朝着褚紹谏言:“主上,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
軍營裡頭褚紹的心腹心知肚明健康的人會坐不住,他們想趁着褚紹抵抗羌人與後秦的時候作亂,打的算盤是要殺一殺褚紹的威風,要他在蕭桓面前失了信任,若是回不去荊州更是最好。
至于漢人的安危,南梁的國土,羌人與胡人的鐵騎在他們的眼裡不過都是棋盤上的籌碼,日後都是可以與之談判博弈的。
比不得鏟除真正威脅了他們地位的褚紹來的要緊。
連融謹慎,褚紹的神色還是不動,熟悉他的人卻看得出他的眉眼間聚集起了不悅之氣,褚紹并未急着對那些鬼祟之人出手,不過是現下還不是時候,他的目光看向北地。
連融知道若是健康那些鬼祟小人隻要不阻攔他們的大計,褚紹尚且可以容忍幾分。
最終連融沒能勸說褚紹,便吩咐手下副将盯好軍營裡面每日的用水與食物,不叫對方有可乘之機。
潛伏在岐州附近的幾撥人都不多,這樣少的人要想行事,不做他想唯有投毒這些下作的手段。
連融離開,廳内還留着宋岩,他亦躬身道:“主上放心,那幾波人我們的人盯着的,不會出什麼岔子。”
區區幾波鼠輩,褚紹未曾放在眼裡,他眉色放松似是想到什麼,目光再度看向宋岩,略微沉吟道:“這幾日謝氏女在做什麼?”
沒想到褚紹會回來會立即問起謝娘子,宋岩這幾日亦是跟着褚紹未曾關注謝蘊的消息,他旋即招來盯着謝蘊的侍衛。
在看到進入廳内的三個侍衛,其中有兩人是派去跟在謝蘊身邊幫忙查探她父兄消息的,宋岩下意識皺眉去看褚紹的面色,果然剛剛眉色放松的褚紹,此時眉頭再度微微皺起。
他聲音沉的吓人:“謝氏女呢,本督不是讓你們寸步不離的跟着她嗎?”
被派去跟着謝蘊的兩個侍衛,連同負責暗中盯梢的一人齊齊跪在地上不敢擡起頭,其中一人悶聲說到。
“總督恕罪,不是小的們故意玩忽職守,隻是謝大夫去的地方我們進不去。”
原本落在三人頭頂上的冷峻目光沉了沉,他聲音更冰冷:“她去了何處?”
宋岩隻覺得這謝娘子當真難以管束,喜歡做那離經叛道惹褚紹不喜之事,真不知曉當初她那忠厚單純的夫婿是如何喜歡上這樣狡詐的女子的。
跪在地上的侍衛瑟瑟發抖,視死如歸:“她去了流民營。”
“幾日了?”
“五日了。”
說話的侍衛聲音中帶着不自覺的顫意,褚紹交代的任務他們并未完成,又這般遲才禀報上去,這些時日他們無從得知謝蘊是否還活着。
他們在等着褚紹的怒意與責罰,但是預料之中的責罰并未等來,聽到謝蘊在流民營,褚紹墨黑的眸子裡面閃過墨色,她竟然敢獨自一人去流民營,當真不怕死嗎?
“她自己找死,與你們何幹。”褚紹幾乎是咬牙切齒,冷哼出聲“是本督看輕了這謝氏女。”
說罷他起身,目光看向城西,聲音發沉:“備馬,去探一探流民營。”
若是謝蘊死在了流民營也是她自找的,褚紹不會幫她收屍!
宋岩亦是聽的心驚,流民營聚集的都是些走投無路之徒,若是惹怒了他們,謝蘊又是一個女子,下場如何誰敢不敢去想。
他立即去點兵,看着自家主上緊繃的面色,他歎息這謝娘子當真了得,此回就算沒有折在流民營,恐怕是回來也不會好過。
此番他當真惹怒了褚紹,去何處不好,偏偏要去流民營,若是要救她恐會得罪流民營,不到萬不得已,褚紹是不會走到這一步,亦或者說是褚紹不會因為謝蘊與流民營撕破臉,畢竟流民營于他們有别的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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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蘊不知滿身怒意的褚紹正在趕來,她正在與鄭首領辭别,見守衛跌跌撞撞跑來說朝廷的人來犯,面上的淺笑淡了下去。
鄭許的面色不好:“他們來了多少人?”
守衛磕磕巴巴:“兩三百人。”
往日,岐州的大小官員,但凡想要軍功向朝廷讨賞賜,亦或是王謝需要立威之時,流民營都會被當做由頭發兵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