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馬車又經行了一段很長的路,在謝蘊細細分辨那些聲音之時,馬車漸漸的停了下來,一個身子探入馬車内,摸索到謝蘊的腳踝邊。
被蒙着眼睛不知道來人是誰,謝蘊瑟縮了一下想要往角落裡躲,卻感覺自己的腳踝處繩索被解開,驟然雙腳重新獲得自由,迫不及待想要逃走,卻被克制住,謝蘊理智告訴她不能做這些無用之功。
那一雙手縮回去,謝蘊的動作頓下來,剛剛那一雙手的指腹碰到了她腳踝的肌膚,似乎是有粗糙的繭子,謝蘊發問:“你是誰?”
半響無應答,一雙手攙扶着謝蘊的胳膊,将她從馬車中攙扶下來,謝蘊問到了這雙手主人身上的氣味,淡淡的皂角味,是那個聾啞丫鬟。
謝蘊的心漸漸放下,原來是她多慮了,她轉而問:“這是何處?”
丫鬟一言不出,隻帶着她往裡走,謝蘊無論如何問,這個丫鬟什麼都不會說,謝蘊便不再說話,她閉眼感受着周遭的環境變化。
在謝蘊感覺路過了水榭,走過了回廊,跨過了三個門檻,終于聽到吱呀的推門聲音,待到謝蘊進去,砰的一聲身後的門又關上。
謝蘊停住側耳,終于眼睛上的布條被拿開,謝蘊閉着的眼睛緩緩睜開,她此時身處一個大殿内,不,亦或者說是一個極大的屋子,香爐,羅帷,書案,滿架子的書,屏風以及後面的羅漢床。
這屋子無一不精美華貴,華貴的不像是關一個囚犯的,謝蘊的眼神暗了暗,最後才落到聾啞丫鬟身上,仍舊問:“這是什麼地方?”
丫鬟仍舊不答,她替謝蘊松開手上的束縛,而後躬身退下,在門打開又關上的那一瞬,謝蘊看到了守在門口帶着刀的侍衛。
她不死心,在門關上後,立即去推每一扇窗戶,每一扇窗戶都鎖死了的,知道是徒勞無功後,謝蘊走到書案後面,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
草藥集,又抽開一本,醫藥全篆,謝蘊一本一本打開書架上的書,每一本都是與醫藥相關。
謝蘊的心中更為疑惑了,将她抓來此地的人究竟是誰?目的是什麼?知曉她與褚紹之事的人并不多,就算知曉的人也不會認為她能夠用來威脅到褚紹。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傍晚,緊閉着的大門被推開,丫鬟仆從端着精美的吃食魚貫而入,她們将托盤裡的食物放在八仙桌上,為首的嬷嬷恭聲道:“請姑娘用膳。”
謝蘊蒲團上起身,緩步走到八仙桌前,她的目光看過一道道精美的吃食,謝蘊聞出了今日的吃食裡面沒有加别的東西,半響謝蘊擡首看向那為首的嬷嬷,紅唇輕啟:“是誰吩咐你們送這些過來了?”
為首的嬷嬷閉口不言。
謝蘊頓了頓,她将目光轉向嬷嬷身後的丫鬟,指着桌子上一道問:“這是什麼菜?”
那丫鬟沒想到謝蘊會向她問這個,她看着為首的嬷嬷,在得到首肯之後,方才答道:“回姑娘,這是道口燒雞片成的片。”
“這是什麼地方的菜?”
“這是豫州名菜。”
“這桌上還有那些是豫州菜?”
“還有鯉魚焙面、牡丹燕菜、扒廣肚都是。”
謝蘊越問越快。
“廚子怎會做這麼多豫州菜?”
丫鬟對答如流。
“這廚子是主上特地請來的師傅,所以會做此菜。”
“你們主子是誰?”
“我們主子是……”
丫鬟答的不假思索,忽的被嬷嬷大聲打斷:“住嘴!”
眼見嬷嬷已經反應過來,眼中升起了戒備,謝蘊心中遺憾,隻差一點便知道這幕後之人是誰了,剛剛出其不意,現在戒備心起,這樣的把戲再用不了第二回了。
那嬷嬷在呵斥了差點說漏嘴的丫鬟之後,将目光看向謝蘊,她恭敬有餘卻重視不足,俯身道:“姑娘想知道我們主子是誰不用花費這樣多的心思,時機到了我們主子自會騰開身子來見你的。”
說罷,不再同謝蘊多說一個字,帶着來時的丫鬟仆從退了出去,隻留下那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聾啞丫鬟在房中。
謝蘊知曉,她今日已經不可能問出什麼,不再白費功夫,轉身回到書案之前,繼續看剛剛翻閱的醫術。
那一桌吃食,謝蘊沒有動,也無人撤走,便由着它們在那八仙桌上慢慢冷卻。
日落月升,燭火通明,一本醫書被謝蘊翻過一遍隻剩下最後幾頁,她等了一夜的人終于到來,門被推開,謝蘊擡頭望去,眼中升起驚詫與不敢置信。
門口的李節期待謝蘊的反應,半響眼睛裡面的笑意稍淡,卻還是笑意簇簇的望着謝蘊,溫和的一如往日在南郡時每一次相見一般。
他溫聲詢問:“彌彌為何沒有吃東西,可是廚子做的不和胃口?”
謝蘊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究竟是誰策劃難民攻城,究竟是誰要擄走褚紹的母親,究竟是誰要執意将她帶來此處,她這一路上猜了許多人,唯獨沒有猜過李節。
她啞然許久,開口生澀,問:“為何是你?”
“你想見到的是誰?”李節眼中的笑意變淡,褪下那一層僞裝的皮,餘下的陰寒之氣讓謝蘊覺得陌生。
謝蘊不避不閃,她直至看向李節的眼底,眼底出些許失望,聲音怅然:“我想過許多人,但是都未曾想過是李大人,不該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