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的人走了,包圍着謝府的褚紹兵馬卻并未撤離,隻這一回終是沒有再限制謝蘊與謝清安和謝蔹相見。
三人坐在屋内看着五步一哨的謝府,謝清安與謝蔹神色不愉。
謝蘊看着如此為難的父兄,也知他們無可奈何,她道嫁給褚紹與嫁給蕭笈并無兩樣,讓兩人不必難過。
她本就打算嫁給褚紹來換取父兄平安,如今父兄無恙,嫁給褚紹是她自己求來的,還有什麼好不滿的,可即便如此想,謝蘊也不知為何心中不得暢快。
這日之後謝蘊安靜的待在謝府看書練字,她似是認命一般,卻使得謝清安與謝蔹看不過去。
終于在幾日之後謝蘊的喜服送來,謝蔹看着那做工粗糙,甚至沒有幾處刺繡,便是尋常人家的娘子成婚都不會這般寒酸的喜服。
又看看平靜的穿上,配合着喜嬷嬷修改尺寸的謝蘊,終究是再忍不住,他沖向謝府大門,謝蘊擡眼看了眼為自己不平的兄長,幽幽歎口氣。
謝蔹破開府門的守衛,抓住方言的衣領,怒氣難以抑制:“去将你們大将軍叫過來,謝蔹要見他!”
方言冷冷的看了謝蔹一眼,轉身離去。
在大司馬大将軍府邸,褚紹聽完方方言的話,他的眸子閃爍,擡眼看向謝府的方向,半響在方言以為他不會詢問之時方才開口:“她可有說什麼?”
方言猜到褚紹問的是謝蘊,便回道:“她試了喜服并無怨言,想來……想來是真心想要嫁給主上。”
褚紹這些時日未曾刻意去關注謝蘊的消息,他會見蕭笈談好交易,接管長沙郡的軍務布防,又去與屬下謀劃如何奪回健康,每日四處奔走并無多少閑暇時光。
今日若非他在府中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方言也尋不到他。
而褚紹刻意給謝蘊送去寒酸的喜服,本欲激怒于她,卻不料她平靜的接受了,方言所言她真心想要與他成婚,褚紹是萬萬不會相信謝蘊會如此。
他冷嗤一聲,心中嘲諷恐怕又是為了她的父兄吧。
褚紹自是知道謝清安與謝蔹在她心中的地位,她為了她的父兄不惜背叛他,又不惜嫁給他,越是這般,褚紹越是胸悶。
方言看着自家主上逐漸冷下的眉眼,再不敢替謝蘊好言,片刻後,褚紹起身,竟是向着謝府的方向。
本以為褚紹不會去應謝蔹的邀約,看着他的背影,方言想到什麼,禁聲不言。
謝蔹看到褚紹出現,他手中沒有趁手的兵器,便沖上去拳腳相加,即便謝蔹從軍多年,但終究是讀書人出身,比不上出身行伍從少年便征戰沙場的褚紹。
十幾個回合過後,謝蔹沉着臉退後幾步,他看着氣息絲毫沒有亂的褚紹,聲音發沉:“褚紹,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聞言,褚紹擡眸看了眼失了穩重的謝蔹,神色不為所動,淡淡:“本官想要做什麼,謝将軍不是看到了嗎?”
這般波瀾不驚的态度更加激怒了謝蔹,他咬牙:“褚紹,我不管你圖謀的是什麼我謝某無力阻攔便也忍了,但彌彌她本來過的便辛苦,隻求你放她一條生路,莫要将她逼上了絕路。”
她小妹隻是看着性子溫婉,卻是内裡剛強,如今褚紹拿他與父親逼迫,謝蘊會退而再退,可若真有一日退無可退,恐怕小妹會選擇玉石俱焚。
謝蔹不想看到那一日的到來。
他告訴褚紹這些,傲骨如謝蔹,說這些不為他自己,而是為他吃盡了苦頭的小妹求一條生路。
這一回,褚紹沒有再立即開口,他身上的嘲意消散了些許,半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臨走之時,謝蔹再度叫住他:“褚紹,豫州謝氏教出來的女兒,絕不會是溫婉的性子,你莫要欺人太甚。”
褚紹走了,謝蔹垂頭坐在石階上,他心中生出無力之感,論權勢謝府比不過褚紹,論武力若非褚紹未曾出全力,他在褚紹的手中過不去十招,當真要看着自己才尋回來不久的妹妹這般屈辱的嫁過去嗎?
無法改變什麼令謝蔹神色頹唐。
***
褚紹派人來告知與謝蘊的婚期,隻不到半個月的準備時間,知道無力改變謝蘊要嫁給褚紹的事實,謝府謝清安與謝蔹不滿這般倉促,反倒謝蘊的神色平靜。
半個月時間很快過去,這期間謝蘊一直被關在府中不得出,她任憑繡娘、喜婆擺弄,到了大婚這一日,她被穿戴好坐着等出門的吉時。
大婚這一日的喜服,終不是那一日試過的随意紅布扯來做的,繡娘連夜改了樣式,雖不及當時蕭笈準備的華麗,這麼短的時日裡做出來的中算得上極好的了。
即便是不情願謝蘊嫁給褚紹,但府中也終究是挂上了紅綢貼上了喜字,謝清安與謝蔹傳了帶有紅色繡線的衣裳。
吉時到了,一頂轎子出現在謝府的門口,謝蘊透過蓋頭看到騎在馬上的人影,她斂下眉,被謝蔹背着進入轎子中。
長沙郡并不大,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從謝府走到褚紹的府邸,一路上外面的婆子撒着喜糖,小孩子哄鬧着一擁而上,喜慶熱鬧的聲音傳入謝蘊的耳朵,她面無表情的垂着眼眸,仿佛今日的喜事與她無關。
轎子在褚紹的府門前停下,良久之後簾子被掀開,一隻手出現在謝蘊的面前,她搭上那一隻略微冰涼的手,被牽着步入廳内。
如今褚紹是這長沙郡權勢最盛的人,即便各懷心思,卻還是上門祝賀,在一片喧鬧聲中行過拜堂禮,謝蘊被送入一處陌生的房中,遠處的喧鬧隐約還能傳入耳中。
屋子内靜悄悄的,她靜默的坐着,夜色漸深,外面的喧鬧聲消失,唯有屋内快要燃盡的燭火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褚紹許是不會來了,如此也好,謝蘊伸手掀開蓋頭,獨自一人走到喜桌旁,拿起點綴了紅色的糕點送入口中。
她細嚼慢咽,慢慢品嘗甜的有些發膩的冷糕點,覺得頭上的鳳冠有些礙事,想要伸手拆下,卻被一隻大手拽住手腕。
她回過頭,看到眸子漆黑的褚紹,他的身上沾染了酒氣,面上卻一片清醒沒有半分醉意,他的神色漸冷:“怎麼,不想看見本督?”
“謝蘊,是你求着嫁給本督,怎麼又不願見我嗎?”
他的聲音冰冷,身上的喜服沖不淡他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