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主也說過嘛,頭一回做生意,任誰不留個心眼兒?既然我看見了李莊主的誠意,那我這邊也不藏着掖着了,就跟李莊主坦誠一回!來人啊,把米拉上來,真正的米!”黑袍人給自己找了個台階。
很快,那空米桶就被拉下去,換了另外幾闆車。
李熙冷笑一聲,似乎不信。
黑袍人立馬道:“若李莊主不信,可派親信驗貨。”
似乎為了表示誠意,這一回那米桶沒蓋蓋子,劉秀聞言直接走過去抓了一把,又咬了一嘴,确認後才對李熙道:“主子,都是真米。”
李熙的面容這才稍微緩和下來:“罷了,都是頭一回做生意,你我不信任對方也可以理解。不過,我還是對你們糊弄我李莊一時感到不快……這樣吧,我有個問題不清楚,如果你能回答我,此前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否則……這買賣我們李莊不做了。”
黑袍人心中當即警鈴大作:這小娘們果然不好應付!可是拒絕的話,還指不定真弄丢了那百兩黃金,若是煮熟的鴨子飛了,上面不殺他都得讓他掉層皮!
他一個激靈:“你問吧。”
“客人放心,不是什麼讓您為難的問題,我隻是想知道,這城中都禁嚴數日了,你這米是怎麼運進來的?小妹是個生意人,若是有個好方法,傳授給小妹,那豈不是賺的缽滿盆滿?不怕大哥笑話,這回虧了這麼大一筆,小妹還想着賺回來呢!”李熙眼睛連連放光,一副市儈模樣。
她一口一個小妹,把黑袍人哄得五迷四道的:瞧瞧瞧瞧,連堂堂李莊莊主在他面前都得自稱小妹!
黑袍人哈哈大笑:“這錢你賺不了,隻有我們能賺,因為我們上面有人!”
“哦?是越地的還是呂縣的?”李熙順勢往下問。
黑袍人聞言搖搖頭:“這我就不能告訴你了,這可是機密。”
李熙緩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淡淡掀起眼皮看他:“越地的吧。”
“你就别亂猜了,我是不會回答你的。你之前說你隻問一個問題,現在我回答完了,繼續交易吧。”黑袍人理所當然道。
李熙輕笑一聲,懶懶往椅子上一靠:“用我的錢買我的米,你覺得我真的會同意嗎?”
黑袍人看着她慵懶的姿勢,一下子覺得不對勁起來,他臉上的笑瞬間消失變成了警惕:“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毀約?”
“我有時候真的很佩服你們日月堂,明知道和我結下了絆子還能面不改色找我做生意,不知道你們是天生臉皮厚還是天生不要臉。”李熙緩緩擡眸:“這幾日正巧也豐收。若非你們,這些米也該運到呂縣了。”
黑袍人心頭一震,她竟然認出了他們,等等,難道……
“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李熙勾了勾唇:“随意猜了猜。”
黑袍人看她這閑适的模樣,怒從心來:“認出我們又怎樣?我帶了這麼多人原本就不是和你做買賣來的!哼,你若不戳穿還能收獲那麼多糧食,可惜現在,你隻能下黃泉了!來人啊!殺了她們!”
黑袍人怒吼一聲,他身邊的黑衣人蠢蠢欲動。
“黑吃黑?”
李熙挑眉,笑開:“好巧,我也是。”
李熙話音剛落,隻聽“哐當”一聲。
米鋪大門被猛然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門隔絕了陽光,将黑暗留在門内,也同時隔絕了李熙與劉秀正在交換的眼神。
黑袍人心頭一驚:“發、發生什麼事情了……”他要開門,卻發現這門怎麼也扒拉不開。
忽然,黑袍人聽見門外的厮殺聲,他心頭更加緊張起來。
“擒賊先擒王,先殺了她!”他一聲怒吼。
黑暗中,少女勾了勾嘴角。
黑暗中有一抹一閃而過的白色鋒芒,但很快就被黑暗重新淹沒。
黑暗籠罩,死一樣的寂靜下,恐懼無聲蔓延。黑袍人緊張的靠在門邊,這樣的寂靜下,他仿佛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結局,四肢在黑暗中變得越來越冰冷麻木。
“救命,開門啊,外面的廢物,你們開門啊!”他像隻胡鬧的貓兒瘋狂用爪子撓門。
嘎吱。
終于,門打開了。
陽光透過門縫一點一點照射進來,将他整個人籠罩在溫暖中。
他差點兒喜極而泣:“殺了她,殺了這個瘋子!”
他正叫嚣着,冰冷的銅環大刀緩緩伸過來,一把抵住他的脖頸,讓他打了個激靈。
劉秀微微俯身:“主子,看來這裡還有一隻漏網之魚啊!”
黑袍人透過女子纖細的身影能看見雪白的米,和地上鮮紅的屍體,以及米鋪門前潺潺流淌的血色的小溪。
而陽光又将另一個人的影子投射下來,籠罩他全身,讓他全身血液仿佛結冰。
他聽見少女問:“你是魑魅還是魍魉?”
“魍魉。”他聽見自己回道。
少女微微颔首:“猜到了。送回莊子吧。”她用最寡淡的語氣決定了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