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謝秦瑜來這一趟,幾乎是在告訴她,即便是與沈辭暮無關,當然也是極為要緊的人,不然不必要這麼着急将她的親事定下來,急的連半個月都再等不得。
在惶惶不安的等待之中,已然很久沒有想起的前世又出現在謝朝朝的夢中,仍舊是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死死的注視着她,嘴中似乎還說着什麼話,隻是夢中的謝朝朝拼盡了力氣也聽不清。
終于,在謝朝朝的面色日漸憔悴下去之時,謝修文将他看重的适合成為謝朝朝夫婿的人帶回了府中。
張嬷嬷再見到謝朝朝的時候,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不過才兩三日沒有見謝朝朝,她竟然已經憔悴到這種地步了。
眼瞧着水靈靈的眸子黯淡了下去,眼下綴着兩團烏青,瓷白的面龐也黯淡了幾分,張嬷嬷唉喲一聲:“我的好姑娘,怎的兩日不見,将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了,這叫今日怎的去給王氏交代!”
今日這事兒,王氏是極為上心下了功夫的,原本謝修文帶了五幅小象回來,皆是家世尋常,但是頗有才學又未曾展露出什麼不好習性的公子。
隻謝修文到底是男兒,鮮少插手後宅諸事,故而看男子的角度不一樣,王氏在細細看了幾人家世背景之後,很快的便将兩人剔了出去。
見謝修文疑惑,王氏便道:
“這兩人雖看着條件與幾人差不多,但是一個是母親早逝,家中主母是後來家主娶的續弦,而後來的夫人又給生了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這等家世,如果後母是個好相與的,日子倒也過得去,但偏偏明眼人兒便能看出,這後母不過是個佛口蛇心,而這位公子偏生未曾察覺,這要是嫁過去,豈不是活生生受那後母磋磨,還有苦說不出?”
聞言謝修文略微思索了一番,又看向另外一個被王氏擱置的小象開口道:“那母親,這一個又是為何?”
王氏瞥了一眼小象,微微哼了聲:“這一個娘親倒是親娘,對于兒子也頗為上心,但是問出出在這府中有一個養了十幾年的表姑娘,這位表姑娘眼瞅着就要滿二十了,卻遲遲沒有嫁出去,什麼心思不用多猜也能知曉幾分。”
聞言謝修文立即明白了王氏為何會是這般不悅的神色,謝修文作為家中長子,對于幼時的事情知曉的比謝秦瑜和謝麗姝都要多。
早先這侯府也并不是如今這般甯靜,雖然謝獻并不好女色,與王氏成婚之後後院之中也隻有王氏一個主母,但是這府上卻是有另外一位女子存在。
侯府的表姑娘,這位表姑娘不似謝朝朝這般隻有美貌沒有心機,前頭這位表姑娘可謂是手段了得,在老夫人面前表現的聽話孝順,識得大體,在謝侯爺面前則是弱柳扶風楚楚可憐,對待下人又慣會擺出親和模樣。
故而阖府上下都頗為喜歡這位表姑娘。
而這位表姑娘到了議親的年齡,卻遲遲沒有将婚事定下來,有心之人也看出了幾分表姑娘的心思,隻不過沒戳破。
偏偏謝侯爺年輕的時候對于女子的這些小心思無所覺,便給了表姑娘在老夫人面前營造出二人情投意合假象的機會。
是以老夫人也生出了将表姑娘許給自己兒子親上加親的想法,隻是好在老太太還沒徹底老糊塗,松口讓表姑娘成為這府邸的女主人,替謝侯定了與王氏的親事。
若是王氏早先便知曉其中的内情,定然不會見謝獻為人踏實便點頭這門婚事。
待到嫁進來發現了這個攪事情的表姑娘之時,已然沒了後悔的餘地,隻能咬牙捏着鼻子認下。
可即便王氏跟着母親學了一身本事,卻也鬥不過心眼兒比蓮蓬還多的表姑娘,加之老夫人的偏幫,謝獻不明是非不幫着自己的夫人,一來二去感情便生分了。
此事轉機便是王氏在與謝獻分居之時,醉酒與謝獻纏綿一夜有了謝麗姝,便是王氏已然孕育了一子一女,但是那段時間整幅心神都在與表姑娘鬥上面,便也沒有察覺。
而表姑娘許是見謝獻與王氏已然鬧僵,她籌謀了這許多年,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也有些急功近利起來,兵行險招想要污蔑王氏與人私通懷孕。
此等毒計是想要王氏的性命。
表姑娘時常派丫鬟盯着,自然知曉這個孩子是謝獻的,隻是她以為謝獻不知道,又趁着王氏自己未曾發現,便想要打王氏一個措手不及。
但哪知謝獻那日并未徹底醉去,意識是清醒的,他心中還在意王氏,早先娶王氏為妻也是真心喜歡。
隻是不能理解為何王氏非要與一個同他們夫婦無甚關系的遠房表妹過不去,事到如今,謝獻都還絲毫不知表妹的主意和老太太的打算。
他不喜歡表妹,便從未往那方面想,往日隻覺是王氏多心,卻在表姑娘要陷害王氏的時候才看清楚表姑娘的嘴臉。
謝獻後來将表姑娘打發走了,老太太也因為她看走了眼差點害了侯府血脈而自責閉門清修。
謝獻在處理了府中的糟心事之後,給王氏道了許久的歉,夫婦二人關系才漸漸緩和,直到如今夫妻恩愛的模樣。
是以,王氏最為厭惡的就是這種借着表兄表妹的關系掩護,實則心懷不軌的人。
謝修文了然母親的心結,聽了王氏的分析也覺得頗有道理,雖他們與謝朝朝并算不得親厚,但是到底是族人,又同住一個屋檐下這般久,自也希望謝朝朝日後過的好。
謝修文如是想完,便将目光落在剩下三幅小像上,道:“母親,那這三人兒子尋個時間,帶到府中來瞧一瞧?”
謝朝朝的婚事,王氏要親自掌眼,且王氏到底是女子,替人相看夫婿的本事自然是要比他好上許多,多看看總歸是要放心些,且這到底是替謝朝朝相看,最後也得謝朝朝親自看了點頭才算。
說到此處,王氏從那三幅小象之中抽出一幅,面色有些猶豫,謝修文的目光落在那一幅小象上,疑惑道:“母親,這人家中可是也有什麼不妥?”
前兩個人王氏都娓娓道來了緣由,謝修文以為此人也有什麼不妥之處,便開口問道。
王氏搖搖頭:“看你遞過來的信息,人倒是沒什麼問題,家中也沒有那些個烏七八糟的事情,隻是……”
“隻是什麼,母親隻管說便是。”
王氏擔憂道:“隻是此人家中貧寒了些,又隻有一個寡母,若是他也擔不得大任,日後日子恐怕會很清貧。”
聞言謝修文眼底的疑惑散去,眼底眉梢露出來了些笑意,語調輕快了不少,道:“母親不必擔憂。”
見謝修文似是很是欣賞此人的模樣,倒是引起了王氏的好奇,她道:“我兒似是很滿意這位林公子,可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見王氏如此問,謝修文也沒有隐瞞,他直接稱贊道:“母親有所不知,今日兒子拿過來這幾人,皆是接觸過後覺得無論人品還是才學皆是上乘的,若是沒有意外,幾人即便次回不會高中,三年後也必定能夠金榜題名,而這其中,才學最甚的便是這位林青之,我與他論過此番考試的題目,才學不在兒子之下,且為人正直又破有擔當,假以時日必然大有作為。”
謝修文能夠選中這幾人,各方都有打聽過,自也是知曉林青之家中的情況,但是他相信林青之定然能夠出人頭地,所以才将林青之的畫像也放了進來。
見謝修文笃定的模樣,王氏又将目光挪回畫像之上,确實此人比之其餘幾人相貌更為端正,畫像上一雙眼睛目光堅定,便也松口道:“也罷,讓朝朝相看一番,若是她喜歡,我便也不攔着。”
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場豪賭,即便是現下家世樣貌樣樣都好,也難免日後家道中落,此時貧寒不得志,也未必未來不能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