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漪一時語塞,氣噎道:“我的錯,把你高看了兩歲!”
醉靈隻住在有仙氣的地方且沒什麼攻擊性,與魔界理應井水不犯河水,可念棋為什麼要抓她?難道,是遼姜要抓她?
我一眼望去,滿桌子菜快見底了:“妘妁,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她戳了個碩大的丸子,嗯一聲,接着吃。
我眼睜睜看她吃光了所有的丸子,不禁拍了拍胸脯,打着嗝問:“是誰把你抓來魔界的?”
妘妁大約想掏絹帕出來擦嘴,卻意識到絹帕給了我,便埋頭抹一袖子:“方才追我的那個女人,還有一個男人。”
果然是他。
我半截身子趴進衣櫥裡翻翻找找,等翻出兩件赤羽鲛绡裙,卻被芍漪丢回去一件:“你穿你的,我那兒還有衣裳,改一改就給她送來。”
我愣道:“你丢的那件是我要穿的。”
芍漪皺着眉頭抛出一句話,然後回房拿衣裳去了。呃,她說的是:“主上若知道你這般慷慨,恐怕會氣得三天兩夜睡不着覺。”
我看了看手裡捧的這件赤紅色齊胸對襟裙,内嵌金絲繡線,外裹盈軟薄紗。再于胸前系一個長結,徐徐幾步,迎風而動。這是及笄生辰那天,扶青變作文沭的樣子送來碧滢小築的。他當時扯了個謊,說:“主上有事不能來,特派我送上賀禮以表歉意。”
其實我不在意他能不能來,隻想趕緊試試新衣裳,便哦一聲回房去了。等出來時,院子裡的文沭變成了扶青。他淺笑一聲,道:“好看。”
可惜後來,這好看的裙子遭到了嫌棄。而嫌棄它的,正是我那英姿飒飒、巾帼不讓須眉的師父柏無暇。
柏無暇向來不喜過于小家碧玉的東西,說這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為不得罪她,我隻好忍痛将其塵封,從此再沒拿出來過。
原想着與其放在櫃子裡積灰不如贈予妘妁,可芍漪所言不無道理。扶青那喜怒無常的,若是知道我把裙子給了别人,保不齊迎頭蓋下一萬遍弟子規,這事他幹得出來。嗳,還是算了吧。
我将它放回去,拿出被芍漪丢走的那件換在身上:“可同我說說,他們為什麼要抓你嗎?”
妘妁嘟囔道:“大約是為了靈力。”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啥?”
不怪我作此反應,實在是這說法太過于匪夷所思。醉靈的靈力就像被柏無暇嫌棄的裙子一樣,除引人迷醉之外再沒别的用處了。遼姜身為四魔,本事與司徒星相差無幾,何至觊觎這中看不中用的靈力?
想是妘妁年紀太小,所知的也不多,隻能含糊道:“醉靈生來便有一種特殊的靈力,此靈力于夜半子時煉化,便可惑人心智,使之陷溺。但這并非什麼了不得的東西,因為煉化靈力和使用煉化後的靈力都需以折損自身一半修為作前提。且靈力隻能使用一次,一次也隻對一人有用罷了,真正追求野心之人是不屑于為它費精費神的。”
我揉了揉耳朵:“你能說點兒我不知道的嗎?”
妘妁左右手互相揪扯着袖口:“醉靈一旦被奪取靈力,輕則失去法力,性命難保。重則魂飛魄散,永無來世。”
我慢悠悠地喝茶:“哦,沒關系啊,反正你跑出來了。”
妘妁包着一汪淚花嚎啕起來:“可我阿娘還在他們手裡啊!”
噗!
老子一口茶噴她臉上了。
經妘妁一番語無倫次的描述,我把情況大緻梳理了一下,故事約莫是這樣的。早在妘妁出生那年,她的阿爹被心術不正之徒煉化了靈力,從此隻剩下她與阿娘及哥哥三人相須為命。
今日起來,妘妁突然想喝蘑菇湯,便提上籃子興高采烈地出門。哥哥苦于修煉良久,正愁找不着機會撒歡,便也提上籃子興高采烈地與她同去。誰知哥哥靠在樹下偷懶睡着了,妘妁一人采兩籃子蘑菇,心中憤憤不平。也是因此,妘妁不但沒叫醒哥哥,還故意捏了個昏睡訣。後來想想,這大概是她記事以來,所做最正确的一個決定。
回家後,妘妁趴在草堆裡,眼見一面容冷峻的女人,也就是念棋施法将她阿娘封入囊中。她原想偷偷跑走,奈何草聲悉索驚動了面容更為冷峻的男人,也就是扶青麾下四魔之一的遼姜公子。
她試圖抵抗,卻被念棋打得一身傷,還被封入另一囊中帶離了白庭仙脈。而此時,她哥哥大約還在樹下翹着二郎腿做美夢罷。等等,白庭仙脈,好熟悉的名字啊。
至于最後是怎麼逃出生天的,說來這丫頭年紀不大,卻頗有心智。她使了個計,她使了個美人計,她對遼姜使了個美人計。
據說,遼姜房裡挂了幅紫衣美人圖,她在囊中偷瞄一眼并暗暗記下美人的模樣。先躁動引得遼姜注意,再趁念棋将她從囊中放出之際,立刻把自己變得與那美人毫無二緻。以至她一襲紫衣滾出來的時候,吓壞了念棋,驚呆了遼姜。
遼姜中招了,但也很快反應過來,于是便出現了念棋追趕妘妁,而妘妁撲進我懷裡還在我胸前留下血漬的那一幕。
咦,似乎哪裡不對,遼姜也是個色坯子?
妘妁眼巴巴牽住我手腕:“嫂嫂,我看那女人對你挺客氣的,能不能求求她把阿娘放回來啊?”
我無奈道:“别叫我嫂嫂……”
妘妁癟嘴冒出一句:“那可是你未來的婆婆呀……”
我尚未說什麼,芍漪摟着衣裳杵在門口,聞這聲‘婆婆’徹底繃不住了:“再喊左一句嫂嫂右一句婆婆,我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