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着喝口魚湯,又擱下去,平靜道:“往常沒見你這樣自覺。”
我腆着臉道:“給我兩個侍女吧?”
他笑了笑:“我便知道,你向來不會如此自覺,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無事獻殷勤吧。”
又道:“我之前問過你,那時你說芍漪顧全得很好,還說人太多七嘴八舌起來會反礙你清靜。奇怪,今日怎麼突然又要了,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我應承道:“碧滢小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芍漪姐姐一個人打理實在太累了,我想添幾個侍女也好同她分擔分擔。”
芍漪福了一福:“啟禀主上,奴婢自己應付的來,何況現在碧滢小築人越少越好。”
我正吃菜,聞聲偏了偏腦袋,一臉迷茫地看着她:“為什麼?”
他将毛刺都剔幹淨,一筷子喂我嘴裡,輕言細語道:“魔界這兩日正着手徹查引魂術一事,派誰來我都不放心,再等等吧。”
忽然,他眸光一頓,埋頭剔第二塊魚肉:“徹查引魂術一事,我全權交給霍相君了,你對此可有什麼異議嗎?”
我原想問他此事是否霍相君主動要求,可又覺得太直白了不大好,便改口道:“為什麼交給霍相君?”
剔幹淨第二塊魚肉,他自己一口沒吃,又塞我嘴裡:“紫虞不問世事已久,司徒星能力不足難當大任,你昨日又跑去行雲居鬧了一場,若交給遼姜我怕他不會盡全力去查。”
我吃得味同嚼蠟:“你不覺得我跟霍相君過節更深嗎,遼姜不會盡全力追查的事,難道他就會?”
扶青不經意碾碎了魚肉,幽幽将筷子放下來,扭頭看着我道:“或許,他會呢?”
我被盯得一陣發毛,勉強喝了口湯,幹笑道:“沒關系,反正有扶青哥哥在,晾他霍相君也不敢不盡心。”
他分明含笑,卻什麼話也不說,一雙眼睛盯得人直發毛。我感覺氣氛有些微妙,便想了個話題,小聲問道:“不知要怎麼追查呢?”
扶青指尖點了點桌面:“引魂術是以假魂換真魂,隻要魂魄有問題,便逃不了。”
我沉吟道:“即便查出所有施引魂術的人,可不一定都是天兵啊,如何知道誰害我呢?”
扶青不說話,芍漪上前一步,甚有耐心地解釋道:“魔界有嚴令,除了主上以外,誰都不準用引魂術培養死士。否則,便是對主上不忠,一經查出必然嚴懲絕不姑息。”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霍相君說,用不着我開口扶青也會嚴查到底,無論是仙界細作還是野心與二心并存的人,恐怕任哪一個王君都不會容下身邊有這些危險分子的存在。借此機會,既可肅清魔界又可敲山震虎,他身為魔君自然要大刀闊斧雷厲風行。
扶青在我頭上撫了撫:“怪不得什麼?”
我看着他道:“怪不得,一個死士殺一個丫頭也能掀起那麼大的陣仗,恐怕别人還以為扶青哥哥是為了我才下令徹查呢。”
扶青靜靜道:“這不沖突。”
說罷端過我那碗魚湯,拿勺子攪了攪,再吹了吹:“近幾日不安生,你便待在碧滢小築,沒有我的命令哪兒也不許去。”
我詫然站起來道:“不至于吧?!”
他冷冷一聲:“坐下。”
我隻得乖乖坐下,他慢悠悠攪好魚湯,再一勺一勺灌進我嘴裡:“我是為你好,昨日出了那樣的事,若再有個萬一可怎麼辦?你若覺得無聊,便把弟子規抄一抄,更不要忘了還欠我一隻香囊。”
說罷,他又喂來一勺,我瞥過頭不喝了:“老師剛才給我加了四百遍弟子規。”
扶青将勺子擱回碗裡:“又不是我加的,但凡你上課專心些,老先生也不會生氣至此。快吃飯吧,吃完睡個午覺,若沒别的事我先走了。”
“扶青哥哥……”
他像沒聽到一樣徑直走了,我郁悶地咬住筷子,扭頭看向芍漪:“芍漪姐姐,他專程跑過來一趟,就是為了禁我的足嗎?”
芍漪臉上沒什麼神采:“主上是擔心你才會不讓你出去,而禁足卻是犯錯受罰,這怎麼能一樣呢?”
我望着那碟剔好刺卻沒吃完的魚肉,眼皮一下一下跳個不停,滿頭霧水道:“可我總覺得他今天看起來怪怪的。”
芍漪啞然半日:“許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吧,做君王的喜怒無常,哪天不怪呢。”
說罷,芍漪轉身出去,留我一人百無聊賴地吃飯。等吃完了,我正收拾碗碟,她又很恰時地進來,随手将花澆置于一旁:“快放下,适才我給花枝灌了水,你睡不着的話就去院子裡走一走曬曬太陽。”
我搖了搖頭:”隻不過收一收碗碟而已,我閑着也是閑着,你休息去吧。”
芍漪亦搖了搖頭:“這原是我分内之事,而你的分内之事是靜心抄寫弟子規,更别忘了前日答應要繡給主上的香囊。哪怕挑些簡單的花樣,好歹應付一下,他惦記着呢。”
他惦記?
新鮮,一個香囊而已,有什麼可惦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