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緊閉的房間内,一室異香浮動,燥熱無風。
仙鶴垂銀燈下,火苗舔着燭芯子晃了晃,透過床幔映出兩道暧昧模糊的影。
一陣迷醉感襲來,我被吻得無法思考,手臂緊緊圈在他背後,情不自禁絞着衣裳拉扯。
扶青把頭埋入我頸窩,舌尖柔柔地打着轉,吮出斑斑痕迹。
情迷之時,他動作粗暴一扯,将我衣裳又往下剝了些。綿密的吻試圖闖進布料深處,唇卻碰到什麼東西,倏然停住。
他遲疑,把東西拿在手裡看了又看,見是一枚挂着玉珠和玉墜的小白兔流蘇佩飾:“你貼身揣着這個做什麼?”
我眼泛水霧,意識模模糊糊,聽什麼便答什麼:“給你的。”
“給我?”扶青愣怔片刻,聲音輕輕的,透着不解,“為什麼給我?”
我雙眼濕漉漉看着他,身體裡空熬得難受,什麼也來不及想,隻憑本能開口:“因為不想同你繼續僵着了,這是我自己做的,講和禮。”
他仿佛很高興,嘴角向上抿了抿,盡是掩不住的笑意:“你親手做的?”
末了,似是想到什麼,又賠上幾分小心的神色:“不生我氣了嗎?”
我不知自己是清醒還是迷亂,身體分明燥熱得難受,心卻如墜冰窖。像堵着石頭,壓抑到無法呼吸,遂隻能逃避般别開臉:“醉靈何辜,客棧滿門何辜,你殺了那麼多的人,叫我如何能做到不生氣?”
語頓片刻,我咬了咬唇,又重新看向他:“可我沒有一直同你生氣的資本,哪怕心裡再不肯原諒,也隻能求和。”
他握緊手中的佩飾,眸色黯了一瞬,低着聲問:“為什麼?”
我極力壓抑着身體的反應,臉頰邊沁出細汗,顫聲道:“我有位朋友,是紫虞的侍女,前一陣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實在沒有辦法,便隻好央托了白褚幫忙,讓他伺機潛入映月樓查探情況……白褚提出要進琉宮見一個人,以此作為交換條件,讓我求你……”
“哦。”他揚起嘴角,漫出一絲苦笑,看上去有些失落,“所以暮暮是因為想要救朋友,逼不得已答應了白褚的條件,順便幫着司徒星替流婳求情,才會千裡迢迢跑來這裡找我?”
我一怔,慌亂地搖頭,甚至忘記了思考:“不,不是,白褚說……”
他熱切的目光将我緊緊鎖住:“白褚說什麼?”
我緊張的快呼吸不過來了:“白褚說你被擄走了,我放心不下,所以……”
他一遍又一遍追問:“你放心不下誰?”
我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唇齒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胸膛裡那顆心撲通直跳。
床幔飄飄,柔化了燭光,令人如堕雲霧。
我怔望着他,呼吸顫栗起伏,一個字呢喃出口:“你。”
這如附魔力的回答,令扶青呼吸一重,眸色深了幾分。
扶青不再滿足于唇舌間的親昵,大掌托在身後往懷裡一撈,我被迫弓挺着腰肢,與他相貼。
我雖不知接下來會怎麼樣,卻在腹與腹的灼熱間察覺到,他身體某處正悄然發生着變化。
他咬住我脖頸,像銜着獵物,輕輕厮磨。
見扶青這樣,我沒由來一陣害怕,想不管不顧溺在他懷裡,卻下意識扭動着身體掙紮。
他發出一聲悶哼,呼吸越來越粗重,眼眸也更深邃了:“我想……”
話将脫口,餘音未落時,他不經意間擡眼,目光在我頭頂停留片刻:“這是什麼?”
他拔下羽钗,托在手裡看了很久,原本粗重的呼吸瞬間一滞:“鶴軒給你的?”
我口中發出陣陣急促的喘息,浸着一雙朦胧淚眼,戰栗點點頭,又搖頭:“不是鶴軒。”
他似是不解地皺眉,正半信半疑時,又聽一句:“是舅舅。”
扶青:“…………”
他仿佛是被我氣笑了,随着嘴角扯開的弧,冷不丁哼一聲,悻悻道:“雖然我并不想承認什麼所謂的舅舅,可這兩個答案聽來似乎,沒什麼區别。”
我咬唇,頭發上浸着汗,黏膩的燥熱遍布全身:“有……鶴軒是風華宮宮主……舅舅是與你娘親有手足情誼的親人……風華宮主效忠天帝……是你的對手……可舅舅……不是……”
他陷入深深的沉默,手中握着那支钗,想用力卻不敢。
垂銀燈下,燭火幽微,香澤四溢。我忍不住吻上他鼻尖,感覺全身血液沸騰,嘶吼着尋求解脫:“白天的時候,他相中一塊腰佩,本打算買回來送給你,卻在半道上被人偷走了……那塊腰佩價值平平,成色也算不上好,卻刻着四個字……歲歲無憂……”
他很用力摟緊了我,氣息散發着欲望,卻沒什麼動作。
我能感覺到,他在壓抑,在掙紮。可即便如此,卻仍始終謹慎的,小心翼翼的收着掌勁。
因為那裡面握着小白兔流蘇佩飾和羽钗,我想大抵是同樣重要的兩樣東西,才會讓他如此戰戰兢兢,舍不得放下。
片刻,他将我衣裳攏好,起身拉過被子蓋得嚴絲合縫:“睡吧。”
我着急地從被子下伸出手拽他:“你要走嗎?”
他吹熄燭火,揮手驅散異香,身影背對着我道:“睡覺不宜戴首飾,這钗我先收着,明日再還你。”
我拽着他不撒手:“能不走嗎……我難受……求你……”
扶青手心濡濕,指尖蜷在掌中發抖,裹着散不盡的綿綿燥意:“鶴軒之所以會如此不遺餘力幫我助我,更多是因為欠了父王的恩想要償還罷了,與舅舅這重身份實實在在沒什麼太大關系。畢竟連生母都可以舍棄親子于不顧,他一介外人又豈會閑來自找麻煩,給一個毫無血緣的魔頭,當舅舅?”
感受到我指尖的觸碰,他手心不由一緊,下意識貼近,又避開:“母後自從生下我,便毫不留念地離開,整整一百年都杳無音信,那百年間父王從未停止過尋找。”
房中殘餘一絲異香未散,扶青手指忽又覆上來,扯住我袖子的邊角,用力到微微顫抖,似要嵌入掌心:“為逼她現身,我趁父王不備,一頭紮入池水中,書上說這叫苦肉計。果然,她回來了,大抵血脈親情難斷,她對我終究還是有幾分在乎的吧?可當我上前抱住她,哭喊着喚她母後時,卻被重重推了出去,耳邊還恍惚聽到一句——我不是你母後。她甚至連看也不願轉身多看一眼,仿佛我是什麼髒物,穢物。”
“自那之後我才明白……”房間裡很安靜,安靜到隻要扶青不說話,我便能聽見他沉沉的心跳和呼吸,“她回來,是為給曲寒報仇,同我這個兒子沒什麼關系。你說得對,父王逼死了曲寒,我憑什麼認為她不會恨?她憎恨父王,厭屋及烏,也恨我。若今時今日她還活着,必定不會願意聽到,我稱鶴軒為舅舅。”
他掌心一松,退身到床邊坐下,将我的手塞進被子裡:“父王總常常說,母後是愛我,在意我的。可,他也知道,所謂的愛和在意,終究不過自欺欺人而已。所以他曾動用法力将這些不好的記憶從我腦海中清除,可随着仙魔大戰結束後父王被封印于東南山,那些塵封的過往還是漸漸想起來了。”
房中黑漆漆一片,我懵裡懵懂聽了許久,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或許遲早你也會想起些什麼,但隻希望等到了那時,我在你的心目中,不至于太糟糕。”
忽然,他似鼓足勇氣般,在我眉心處埋頭落下一個吻:“至少,當你想起一切的時候,起碼不會覺得我是個趁人之危的混蛋。”
說話時,他不動聲色,掐了個昏睡的訣。我頓感被困意席卷,眼皮一遍遍合攏,又一遍遍撐開,如有千斤重。
困頓中看不大真切,隻依稀瞥見他背影匆匆,随着門開門合的動靜離開了。
匆匆到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地步。
再醒來時,日上三竿,天光大亮。
我蒙頭縮在被子裡,懶洋洋翻了個身,正要繼續補眠,卻猛然睜眼。
‘照凡間俗禮規矩……你對我這樣做……是要負責的。’
‘負責到底。’
想到昨晚發生的一些荒唐,我彈射般驚坐而起,再沒了睡意。
這時,叩門聲響起,我猛地心慌了一瞬:“誰?!”
門外一聲輕咳:“是我。”
随即又是一聲輕咳,扭捏支吾了半晌,才幹巴巴地道:“因為聽見屋裡有動靜,想着你可能醒了,所以來問問……那個,要不要,吃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