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掀開簾帳,小心翼翼探出腦袋,瞥見門外站着的颀長身影,頓時臊紅了臉摟緊被子猛縮回去:“不用了我不餓!”
說罷撥開簾帳的一角,探頭探腦張望那道身影,隻見他低着頭猶豫了半晌:“你是不想見我還是不想吃東西?”
我被問得一懵,不由攥了攥被子,糾結着應該怎麼答。
還沒糾結出個結果,門外的身影彎了下腰,片刻間又重新站起來道:“多少吃一些吧,飯菜我放門口了,你記得自己出來拿。”
我龜縮在簾帳裡等了又等,直至外面那道身影徹底消失,才像個賊似的蹑手蹑腳踩下床,齊整好衣裳後把門輕推開一條縫。
雖然肚子不餓,可一晚上沒吃東西,嘴裡總是淡淡的沒味兒。
我正撅着身子夠餐盤,忽然被人一胳膊拽住手腕,擡頭便對上美景又急又氣的臉:“那登徒子昨晚是不是欺負你了?!”
冷不丁冒出個人來,端着一副嚴肅正經模樣,把我臊紅的臉都吓白了幾分:“怎麼樣算欺負?”
“這種事仙尊也沒教過啊?”美景大抵沒想過這個問題,嚴肅的目光逐漸困惑,撓頭嘀咕了半天,硬憋出一句,“比方說……在你肚子裡……揣個寶寶什麼的?”
我臉頰一熱,想逃避這個話題,卻又忍不住好奇追問:“要怎麼樣才算揣進去了呢?”
美景一臉呆滞地搖頭:“不知道。”
我緊跟着投去一個虛心求教的眼神:“那要是沒揣進去的話算不算欺負呢?”
美景繼續搖頭:“不知道。”
我再問:“沒揣進去就不能找他負責了嗎?”
美景嘴角都抽搐了:“不知道。”
我很無奈,手托着餐盤,轉身就要關門:“你什麼都不知道,還來問我幹嘛,瞎耽誤工夫。”
“你這丫頭怎麼不識好人心呢?”美景扒着門闆死活不撒手,“我跟随仙尊去過不少地方,也見識過不少人間女子,凡被欺負失了清白的,不是割腕就是上吊,再或者跳崖沉湖,一個比一個慘。這些女兒家碰上仙尊臨凡,至少還能得神庇佑,讨回個公道。可你碰上的偏偏是魔君,仙尊既管束不了他,更庇佑不了你!”
我索性不關門了,找個地兒坐下來,一邊喝粥一邊道:“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美景跨進來,倚着門框,哼了哼:“那清秋是怎麼死的?”
我含了口米湯入喉正要咽下,冷不丁聽他這麼問,險些嗆着:“她又不是因為清白才死的。”
美景冷眼一掃:“結局都一樣,有什麼區别嗎,不沾惹就不會死。權當我多管閑事,總之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細認真想想吧。”
話音落,他掉頭就走,沒幾步又折回來,盯了半天我手裡的粥,橫挑鼻子豎挑眼冒出一句:“沒我煮的味兒香!”
我懵了懵,勺子啪嗒掉進碗裡,目光追着他揚長而去的背影:“不是你煮的嗎?”
他走得很快,邁着流星大步,幾下便沒了蹤影。
我盯着餐盤裡的清粥小菜,勺子在碗底攪來攪去,忽然舍不得吃了。
正盯得出神,耳邊傳來嘭嘭兩聲,指節輕敲在門闆上的動靜。
我攪着勺子頭也不回:“你還有事嗎?”
身後輕輕喚了一句:“暮暮。”
這聲暮暮吓得我一激靈,起身時手邊沒注意,碰翻了那碗粥。
我怕弄髒書案上的帖,想也不想匆忙挽了袖子,徒手捧着殘羹往餐盤裡收。
扶青快步上前将我護向一旁:“小心燙。”
我指向那片狼藉:“帖……”
扶青沿我所指的放向瞥去一眼,旋即眉頭輕蹙了起來,重重歎口氣:“這些都是鶴軒用法術變的,不算什麼要緊東西,弄髒就弄髒了,你手怎麼樣?”
他掌心溫和而有力,緊握住我的手,反複檢查。
我情不自禁想到昨夜的親昵,一時慌忙抽回了手,背向身後:“我沒事!”
他一愣,聲沉沉的,手臂僵在半空,語氣聽起來有些受傷:“我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我不敢與他對視,一對視就難免浮想聯翩,隻好心虛地扭頭把臉别向門外:“昨天晚上……你究竟有沒有……在我肚子裡揣寶寶……?”
“啊?”他大抵是有些熱,臉唰一下紅了,也跟着扭頭,别開臉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
續又添一句:“雖然我知道,自己不是個東西,可就算再無恥再禽獸,也不至于無恥禽獸成這樣。”
我餘光偷瞄了他一眼:“那就是沒有?”
他負氣道:“沒有!”
我慶幸又失望,不知道該說什麼,蚊子似的問了一聲:“那我可以找你負責嗎?”
扶青許是沒想過我會這麼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倏地回頭:“你說什麼?”
我攥着衣擺,感覺手心沁出一層汗,眼神在他臉上掃過又迅速移開:“就算沒揣寶寶,可畢竟你欺負了我,于情于理都應承擔才對。何況昨晚你親口許諾,會負責到底的,不是嗎?”
他眼神奇異的亮了亮,嘴角不經意間上揚,卻又偏要闆着臉,把喜色壓下去:“你想我怎麼負責?”
我緩緩慢行幾步,站定在門口,背對他:“你要答應我四個條件。”
“四個?”他雖然疑惑,聲卻很柔,很輕快,“你說。”
我很自然地開出第一個條件:“從今以後除非是危急魔界危急自己,或危急身邊重要之人的安全,否則不許再造殺業了。”
扶青很自然地接受:“好。”
于是我又開出第二個條件:“魔界害死妘妁母女,其兄長必定尋仇,你們隻能自保,不準傷害他。”
他并未猶豫太久,隻稍稍默了默,旋即松口道:“好。”
緊跟着是第三個條件:“客棧滿門幾十條性命,你要找到他們轉世所在,庇佑他們下輩子順遂平安,護他們今世的家人衣食無憂。”
他答了一聲好,見我半天都不說話,終于沒忍住開始催促:“還有呢?”
我目光平靜:“我要你務必得到一樣東西。”
扶青不解:“得到一樣東西?”
我邁過門檻踱步走進院子裡,沐浴着明媚的陽光,轉身一笑:“天、下、人、心。”
他似是後知後覺,隐隐猜到什麼,手托住衣帶,摩挲不止:“什麼意思?”
我正對上扶青的目光,雙眸映在陽光下,灼灼而認真:“我要你像神明一樣庇佑世人,心懷兼愛澤被天下,匡濟蒼生。”
他隻靜靜站在門前,并沒什麼太大的反應,眼神卻一點一點黯下去。
等半晌,見我無話,才徐徐開口:“還有嗎?”
我隻搖搖頭回以三個字:“夠多了。”
他低眉望着衣帶,望着昨晚如火如荼時,被我指尖一伸勾住的地方:“所以,你昨晚,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