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女朋友鬧自殺了!你快來看看吧!”大爺中氣十足的聲音響了起來。
褚遲下意識以為這大爺在報警,她心累地湊到了大爺旁邊,啞着嗓子辯解:“警察同志,純誤會。”
結果電話那頭傳來一道褚遲很熟悉的男聲,帶着她從未見過的冷意。
“怎麼,你談了個警察?”
這句和預想完全不一樣的台詞令褚遲遲緩運作的大腦徹底卡帶了,她大概花費了半個世紀的功夫才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
褚遲愣住了。
不是,這大爺給誰打電話呢?
她連忙抓着大爺的手腕,想看一眼通話界面。
大爺瞪圓眼睛叫了起來:“你個小姑娘幹什麼動手動腳的!”
不等褚遲說話,大爺夠着手機對電話那頭的男人喊道:“小夥子你快來吧,再不來我要攔不住了,這姑娘看着去意已決呀!”
“不是……”褚遲有點兒崩潰地想把手機拿回來解釋清楚,大爺舉着手機躲,倆人就跟玩那個撕名牌似的,在銀鏡似的月光底下啊兜了幾圈。
然後“噗通”一聲。手機掉海裡了。
在沙灘上跳探戈的兩個人陷入了僵硬的沉默。
最後是那大爺矯健地竄回海裡,從沙子中把已經被海藻纏住的手機撈回來了的。“那個......你這手機應該是防水的吧?”
“......”褚遲嘴角抽了抽,“要不您猜猜我為什麼帶個防水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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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得就要散架,潮水又往上漲了一些。
因為是三線小城,又因為旅遊業不算發達,海城這邊的燈零零散散。月光瑩瑩地落在海面上,給沙子照得銀白,也給褚遲照得四肢冰冷。
約莫過去了二十分鐘,沿海公路上急速駛來了今夜第一輛轎車,刹車聲刺穿了潮濕的死寂。
“哎呦,是不是你男朋友來了?小夥子夠快的啊,姑娘,你鬧自殺,真不是因為談戀愛?”那大爺順着刹車聲看過去,脖子伸齁老長,一把年紀了卻一臉八卦樣。
褚遲摟着自己曲起的雙腿,下巴搭在膝蓋上,生無可戀:“大爺,都說了,是前男友,都分手四年了,而且他在京城......還有,我真隻是看海來的,我每天都來,今天隻是走得深了一點兒。”
拜這位熱心大爺所賜,她全身上下都濕透了,但她隻穿了一件吊帶裙子。這夜風跟她的心情一樣凄涼,嗖嗖一吹,要給她凍死了。哦,她還搭進去一個手機。
“嘿你個小姑娘,分手四年,緊急聯系人還是他不說,連備注都是男朋友沒改,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和他分開之後不僅沒談别人,而且還忘不掉他!姑娘,大爺我是老了,但我不是傻呀。”
“行了您歇會兒吧,而且看您救我的架勢,那真是老當益壯……但您現在等也是白等,他不會來的,我甩他的時候鬧得可難看了,我給他綠了您知道嗎,您老婆要是給您綠了還嫌您窮,您是不是得巴不得她自殺呢?”
“哎呦,是嗎,小夥子,你長得挺精神,咋還能被綠了呢?”大爺朝着褚遲身後說道。
褚遲蹙眉尋思,這大爺和誰說話呢?
“......”
忽而一陣濤聲,片刻寂靜後,那記憶之中的久違聲音真切地在她頭頂響了起來。
“是啊,我也挺困惑的。”
褚遲先是懷疑自己生出幻覺來了。接着,就覺得自己的脊骨一寸一寸地僵住。
又是一陣海浪。嘩啦嘩啦的,連帶着無數個泡沫破裂的聲響。
風怎麼突然變大了。
“好久不見,褚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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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爺一瞅這倆人的神情,再看看這男人開來的豪車還有這姑娘和村口大媽同款的花裙子,當即就腦補出來一出灰姑娘進豪門的狗血大戲。
“認識就好,認識就好。小夥子,我和你說,不管你倆之間有什麼事,咱都得坐下來慢慢談。我觀察這姑娘好幾天了!她每天晚上就來這片海岸溜達,一個人,我當時就覺得不對,這種沒親人、沒錢、沒工作還沒男朋友耍的待業青年最容易抑郁了,果不其然,今天我就看見她給自己灌了好幾瓶酒,投海了!”
“哎呦,要不是大爺我矯健,這姑娘還往海裡遊呢!剛剛,你沒來的時候,她還想跑,那我能讓她跑了?萬一回去又跳樓割腕咋整?”
大爺講得唾液橫飛,褚遲蜷縮在沙地裡,她能清晰感受到背後那個男人居高臨下的,既像憐憫又像鄙夷的目光。她真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行了,你來了我就放心了,我回去睡覺了!”
那大爺一通污蔑以後,拍拍屁股就走人。留給褚遲一片下不來台的死寂。
身後的人也沒什麼動靜,隻有濤聲依舊聒噪。
實在沒轍,褚遲慢吞吞仰起臉,同頭頂那人對上了視線:“……好久不見,簡珩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