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巫岷卻沉沉問道:“梁大哥,你的兒子呢?”
“梁竟則?”
沙啞緩慢的聲音像惡魔的呢喃,梁豐如墜寒池,額頭沁滿冷汗,他的雙手顫抖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他早夭的兒子——竟則。
梁豐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他也不信鬼怪之事。
劍刃抵住巫岷的胸口,他看到梁豐戒備的眼神,語氣冰冷。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竟則,是我那無緣的兒子,可我從未提及過。”
“我的妻子死後,我再沒做過槐花餅。”
如墜冰窟的不止梁豐。
巫岷終于意識到,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他卻依舊不死心。
半晌,他道:“南疆神域。”
“我是南疆人。”
世間關于三大族的傳說不在少數,巫岷接着說:“我是南疆的聖子,上一世的事情,我都記得。”
梁豐收了劍,冷笑一聲:“大祈禁鬼神,我也從不信。”
“那你會祈求上天給你和你的妻子一個來生嗎?”
梁豐沉默。
“看吧,你祈求過。”
劉湘玉實在想不明白,為何會有人每次都在同一個地方踩雷的,相同的畫面,巫岷躺在房頂上,表情冷漠。
“梁豐信了嗎?”
“或許,他是覺得巫岷對他沒有惡意。”趙無名道。
“好奇,防備,忌憚,幾者皆有。”
巫岷一刀再次插人心窩子上,他在屋頂上一動不動地躺了好幾天,不吃也不喝,梁豐不止一次懷疑過他死了沒。
馬上梁豐就沒時間關注巫岷了,宮中皇帝病危,民間人心惶惶。
可皇位後繼無人。
“梁大哥,你在愁什麼?”
“前幾日,齋月樓裡被打死了一個小女孩。”
梁豐不敢議論皇帝,便找了個理由堵住巫岷。
“我總覺得我快走了,下輩子見面,你希望我做些什麼?”
巫岷終于肯下來了,他看上去瘦了不少,精神頭倒是十足旺盛。
梁豐沒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便也開玩笑道:“你要是真有通天的本領,便早點來找我,救下我妻子。”
地面開始搖晃,眼前的梁豐變得模糊,他點頭應下。
宮裡的消息傳來,百姓的哭聲将巫岷淹沒,他聽到有人說:“皇上駕崩了。”
刺眼的光令人心悸,四周安靜的不像話。
“隻有身為主角的齊璟和滿娘死掉,這個世界才回崩塌,上一次,也是這樣嗎?”
顯然那句皇帝駕崩,提醒了劉湘玉。
她怎麼能忘了,以主角為中心的世界,沒有了主角該如何運轉。
“你說,巫岷什麼時候能意識到?”
趙無名道:“你之前曾說過主角光環一詞,可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個可憐的工具。”
“輪回,死亡。”
“噓——”劉湘玉捂住趙無名的嘴,說的笃定:“阿頌,你不會死的。”
巫岷被狠狠一撞,便覺得腰間一緊,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顫抖地摟住她,不斷流着淚哀求着。
“是玉人京。”劉湘玉深吸一口氣。
“現在,她還不叫玉人京。”趙無名說。
隻是不知道,她這次能不能有名字。
聽覺逐漸回籠,旁邊傳來聲聲叫罵,那女孩被暴力的拖住,手裡還死死扣住巫岷的衣擺。
“救救我,大哥哥!”
又變了,又不一樣了。
巫岷皺眉,覺得這個女孩有些眼熟,是上次那個和他對視的小乞丐。
“他們要将我賣到齋月樓,我會被打死的!”
“齋月樓裡死了個小女孩。”梁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巫岷已經帶着小乞丐吃了三碗面。
他有些呆愣地盯着桌面,大腦轉動的有些遲鈍。
“這是哪?”他明知故問道。
“上陽郡啊。”
小乞丐有些扭捏,眨了眨眼睛,方要讨好地拽住巫岷的袖子,便聽到噗通一聲什麼墜落的聲音。
巫岷眸光一凝,便拽着她奔向了岸邊。
遠處的船上,一名墜水的女子在呼救。
她被人打撈上岸的時候已經沒了呼吸,她手裡緊緊拽着一塊手帕,巫岷這次注意到了那個歪歪扭扭的小字。
璟。
巫岷已經第三次目睹她的死亡了,以及她身邊那個疑似兇手的男人。
人群中傳來惋惜的聲音,“是花魁牡丹娘子,真是可惜了。”
“今晚不是有千顔仙宴嗎,她怎麼就跳河了?”
……
巫岷看向船上的男人,還是他。
眼神依舊淡漠,冷靜,事不關己。
可下一秒,那男人卻突然恐慌起來,他急切地望向岸邊,焦急,不可置信。
然後,他跳了下去。
世界崩塌之前,巫岷沒有看到小乞丐驚恐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