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那邊走了數日,趙淇風也沒有問出來駱藥山莊裡有什麼東西,他坐在露天的茶館外嫌棄的吹了吹杯裡的茶沫,也學着他哥若有所思的樣子。
此間的趙淇風雙親健在,作為辰南王的獨子,從小遠離京都的他便養成了一副無拘無束的爛漫模樣。
辰南王信中說了許多,洋洋灑灑三張紙總結下來就是希望他能在京都學點規矩。
趙小世子嚣張了十幾年,卻在見到趙無名的那一刻乖得跟個鹌鹑似的,聽話的不得了。
不僅皇帝奇怪,趙無名也想不明白。
眼前的這個少年穿着明亮的粉色衣衫,額間一銀色抹額,高揚的馬尾上還摻着紅繩編了幾根小辮子。
他不安分的腦袋東張西望,在接觸到趙無名的目光後又變得靈動狡黠起來,滔滔不覺得講起他在邊疆的趣事。
好像這幾日,趙淇風的衣衫總是一些明亮的桃粉鵝黃嫩綠之類的鮮豔顔色,跟他記憶裡的弟弟大相徑庭。
“哥!你有聽見我說話嗎?”
趙淇風不滿地皺着眉,握這空杯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我們到底來找什麼啊?皇叔知道嗎?”
“小風,你為何對我這麼親近?”
趙無名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讓趙淇風愣了愣,臉上不解:“你不是我哥嗎?”
問這種問題做什麼?
“可我們并不相熟。”
趙淇風罕見的沉默下來。
“可你剛剛叫我小風。”
關于他這位哥哥的一些傳聞他也聽說過,什麼陰晴不定殘忍冷血,無情無義大逆不道之類的幾乎是滿朝官員時常挂在嘴邊的。
尤其是皇上決定讓他當儲君的時候,不少老臣直呼大祈将亡。
趙淇風始終覺得傳言不準,在見到趙無名的時候,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種感覺說不上來。
他撓撓頭,說:“反正……就是覺得,我們本來就應該這樣啊,雖然我沒跟你們一起長大。”
“你别擔心哥,你要是想當皇帝我肯定會支持你的。”趙淇風又湊近他小聲說道:“我就覺得你該當皇帝才對。”
他想了想又說:“或者你們兩個人輪着也行,一人一天。”
趙無名臉色怪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嗎?”
“雖然我不怎麼聰明吧,但總覺得這像是你會幹的事,”趙淇風晃了晃腦袋,誠實道:“反正不管去哪,我都會保護哥哥們的。”
“不需要。”
有一刹那,趙無名恍然覺得,身邊的人好像真的是趙淇風一樣。
趙淇風沒聽到他那句‘不需要’,看着這沒有半個人影的地方,内心着實嫌棄。
路邊的茶水鋪上沒什麼客人,簌簌樹葉一搖擺便顯得格外落寞。
女子明顯臉上嫌棄,同旁邊的人抱怨着什麼。
“大老遠的你帶我來這兒幹嘛,荒無人煙的,不是要去京都玩嗎?”駱瑤吹了吹尚且冒熱氣的茶水,“不好喝。”
“找人,确定一件事情。”顔晶晶玩弄着書裡的杯子,若有所思的看向她身後。
“不過我們還往南走嗎,駱藥山莊裡到底在哪啊?”趙淇風歪了歪頭,正好遮住了趙無名的臉,“哥,你到底在找誰啊?”
“我也不知道在哪。”趙無名勾了勾嘴角,看上去氣定神閑。
趙淇風急的直撓頭:“那我們豈不是跟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好幾日嗎,你都不着急的啊哥!”
駱瑤問:“找誰啊?”
顔晶晶看向他。
“找誰……”趙無名喃喃重複那個名字。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劉湘玉。”
“齊璟。”
顔晶晶握緊了茶杯,她毫不避諱地,死死地盯着前面那個人的背影。
駱瑤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疑惑的轉過身,卻見空蕩蕩的茶桌上空無一人,她又将頭扭過來,問:“齊璟是誰啊,你到底在看什麼啊?”
“一個故人。”
“可是這哪有人啊?”
空氣仿佛凝滞一瞬。
趙無名似有所感,眼神也倏然變得犀利起來,他猛然将手中的茶杯向空中擲去——
杯子從顔晶晶的耳側劃過,砰的一聲四分五裂,吓得駱瑤連忙起身,直呼好大的妖風。
茶舍的主人急匆匆從屋子裡出來,有些不知所措。
一聲顫顫巍巍:“哎呦客官!您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掀了攤子啊?”
一聲驚疑不定:“我的天爺!這也沒刮風啊,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碎了個杯子!”
駱瑤附和:“我也不曉得,剛剛就這一塊有點風,現在沒了……可真是太奇怪了!”
趙淇風幹巴巴笑兩聲,忙掏出幾枚銅闆:“沒事沒事!我哥他,他就是沒站穩杯子不小心掉了……這點錢夠嗎?”
顔晶晶渾身松懈下來,笑的雲淡風輕:“走吧,我們去京都。”
趙無名皺着眉,并未發現有什麼人在跟着他,他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眼神卻依舊不肯移開半分。
“哥……”
直到袖子被人扯了扯,他看着層層疊疊的山,說:“去山上。”
顔晶晶起身,與趙無名相向而去,兩人擦肩而過,衣擺纏繞,又有風來。
湖底看不見光。
冰冷潮濕的水将她吞噬。
劉湘玉拼命向岸邊遊去,卻仍覺得頭頂的光亮很遠,她逐漸體力不支,手腳的速度緩慢下來,意識昏迷。
她想起自己被推下水時耳邊的那句話。
“你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看吧。”
在水中飄蕩,不知過了多久,劉湘玉猛地睜開眼,大口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