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島四人看着寬敞的店鋪和琳琅滿目的商品,又露出了沒見識的神情,店中來往的修士買東西,價格單位基本都是上品靈石。
秦含玉感歎道:“這麼看來,你們見南山不窮啊。”
時青谷不好意思道:“這都是宗門的一點小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罷了,不然我們這些弟子的月俸也不會隻有十塊靈石而已。”
“十塊靈石?”蕭銜蟬現在對外界的靈石單位很是警惕,“是中品靈石還是……”
“自然是上品,見南山雖然窮,倒不至于窮到揭不開鍋,給弟子發中品靈石,雖然與明月夜這樣的大派不能比,但我們都很滿足了。”時青谷一連憨厚。
蓬萊島四人差點嘔出一口血,給弟子發中品靈石叫窮到揭不開鍋,那給弟子發十塊下品靈石的蓬萊島是窮到什麼地步了啊!
蕭銜蟬又問時青谷:“那明月夜弟子的月俸呢?”
時青谷:“聽聞外門弟子也有十塊靈石。”
蕭銜蟬不知是安慰同門還是安慰自己:“沒事,我們如今賺了錢,以後還能賺更多錢,咱們日後也每月十塊上品靈石!”
時青谷:“内門弟子的月俸最低是一百。”
蕭銜蟬立刻開口問道:“明月夜還招弟子嗎?”
謝無柩幽幽地看向蕭銜蟬,這個妖修就這麼輕易地背離師門?當着同門的面就這麼說?再看蓬萊島其餘三人,個個眼冒綠光。
蕭銜蟬深呼吸一口氣:“明月夜主音修對吧?”
她抽出芥子袋裡的唢呐,看向時青谷:“我有非常豐富的音樂藝術表演史,演繹過許多深入人心的悲傷或歡樂的樂曲,有沒有機會進明月夜?”
島上但凡紅白喜事,她都去吹過唢呐,一百多年,從小孩滿月吹到老人去世,若論起樂器,蕭銜蟬自認不差。
“我們還可以組樂團!”
花沸雪拿出小鼓,金不禁取出镲,秦含玉左看看右看看,着急道:“我會哭靈,我哭得可大聲了。”
他們蓬萊小隊當年給人哭靈賺白事錢的時候,就是這個配制。
蕭銜蟬連忙替師妹潤色:“她的意思是,她會唱歌,那種端莊肅穆的歌,唱歌也算音修吧?”
謝無柩已經懶得腹诽什麼了。
暮色漸濃,天邊卷起瑰麗雲霞,确認如今明月夜不再收弟子後,蓬萊島一行人失望了好久,直到時青谷說帶大家出門玩才開心起來。
時青谷一邊走一邊道:“明月夜已經好久不招新修士了,你們想,招生名額就那麼多,他們門派自己弟子的親戚都不夠分這些名額,怎麼還會向外招呢。”
剛剛走出糧油店的後門,蕭銜蟬看見一個中年女人扶牆走來,這個女人衣衫褴褛,膚色黧黑,低垂着腦袋,似乎要把腰彎進地裡,身上沒有修煉的痕迹,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與白玉鋪路的白玉京格格不入。
女人似是趕了許久的路,腳上的布鞋磨損嚴重,趾尖處滲出的血将鞋面布料染成深色,她突然眼一閉,直直栽了下去。
花沸雪常年行醫,一眼就看出這婦人奔波日久,積勞成疾,不及時救治恐怕有生命危險,他忙上前去,手掌一翻正要幫她檢查身體。
中年女子體力不支,眼神倒還不很迷糊,看到來人一身黑鬥篷,又會法術,吓得尖叫一聲,立刻軟倒在地,不斷叩頭:“求仙人饒命,求仙人饒命。”
蕭銜蟬急忙上前扶起她:“别怕,我師兄是看到你體力不支,想給你治病,他不是壞人。”
中年女子怯怯的,不敢相信聽到的話,一雙眼睛溫潤的像牛的眼。
蕭銜蟬溫柔又堅定地将倒地不起的婦人扶進他們住的房間,花沸雪快速熬好藥送到她手中。
中年女子此刻才漸漸從驚懼中緩過來,她看看手中的藥碗,又看看滿目關心的女道長,她的眼睛突然亮起一抹豁出一切的光。
她将藥碗放到桌上,對着蕭銜蟬和花沸雪跪了下去:“賤民擾了仙人,還能有幸蒙仙人賜藥,賤民感激不盡,賤民原将此一身盡數奉于仙人,隻求仙人一件事。”
她眼睛腫脹,眼眶通紅,嘴唇幹裂起皮,隻顧磕頭,不多時,額頭上便一片紅腫。
蕭銜蟬在女子跪下的時候就吓了一跳,她連忙扶起女子,阻止她近乎自殘以示虔誠的叩頭行為:“你遇到什麼難事了麼?阿嬸不妨說與我們聽聽。”
女子眼含熱淚:“我有一個朋友,乃明月夜外門弟子……”
中年女人姓張,名喚喜鵲,住在密州東部沿海的鹽長國,鹽長國早年遭邪祟作亂,百鬼夜行,在這場鬼怪災禍中死了無數人,其中便有無數為國捐軀的士兵,士兵們留下的孩子大多成了孤兒。
鹽長國遭逢大難,國中皇室與官府自顧不暇,不久就逃離國土了,鄰國嫌棄這些遇到邪祟作亂的人們,認為他們不詳,不肯讓鹽長國幸存的百姓靠近,百姓們生存求活已是不易,無法生出多餘的善心。
這些孩子是互相幫扶着才勉強活下來。
張喜鵲和一個叫張小鳳的姑娘一起長大,既是朋友,也是親人,十年前,張小鳳被檢測出靈根,選入明月夜做了外門弟子。
踏入仙途第一件事就是斬斷紅塵,但張小鳳與朋友們一同長大,感情深厚,時常與家中書信往來,但數月前,張小鳳再沒有向家中寄過信。
“我擔心的不得了,所以變賣家産田地,籌足路費,來到白玉京,好不容易求明月夜的弟子去打聽,卻聽他們說明月夜裡根本沒有叫張小鳳的弟子。”
張喜鵲說到這,不由哭了起來,兩個青年眼眶泛紅,抱着腦袋。
“可小鳳當年分明被仙人帶走了,她被測出土木雙靈根,仙人一眼看中,她當時坐在仙人的雲上還沖我揮手呢,這些年來的書信上也寫了許多明月夜的新鮮事,怎麼可能不是明月夜的弟子!”
張喜鵲形容枯槁,目如烈火,似被痛苦焚燒。
窗外突然響起咔擦一聲,是小鳥壓斷樹枝而發出的聲音,鳥兒驚枝,霎時擦着月牙飛走了。
“咔擦!”
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某處,一個姑娘像蜘蛛一樣在地面爬行,身軀虛弱,衣料與地闆摩擦,姑娘擡頭,眼睛赤紅一片,看向另一個倒在地上的人,腐臭與腥甜萦繞在她的鼻尖。
花沸雪将拜帖遞入明月夜名下的店鋪裡,店鋪華麗無比,滿室花果香,店老闆是個練氣期修士,收下拜帖,給他們一個号碼牌,淡淡道:“且排着吧。”
蕭銜蟬看号碼牌,上面寫着一萬零一号,這代表他們是這個月第一萬零一個要求上明月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