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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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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嶼不慌不忙地坐下,反問:“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李董站起來:“诶你……”

“李董這言也太重了。”何轶昆欠腰,很卑微的姿态,要是他笑得沒那麼賤的話:“我原話隻是說昨晚的會隻需要領導層參加,這就要看大家對自己的定位了,而且純屬我個人猜測謝總意圖,如果猜錯……”

他笑得更欠揍了:“那很抱歉,概不負責。”

“……”

“至于會是讓你們開的,不是讓謝總給你們開的,難道以前謝總沒來的時候,你們就不會開會嗎?”當老闆不愛說話時,何轶昆這助理可算是當過瘾了,往後請示:“謝總,這意思對了吧?”

謝嶼“嗯”了聲。

他稍稍擡眸,清沉的嗓音通過擴音系統傳出:“我沒有對諸位抱有太大的期待,所以昨晚的會議隻有一人遲到的結果還算及格。”

至此,會議廳終于前後都靜下了。

這遲到的一人會有什麼後果,瞬時成了後面打工人看的戲,決定了前面人接下來的對策。

這下壓力給到遲到的獨苗。

李董萬萬沒想到謝嶼敢把自己作為儆猴的雞,臉特别綠,腦子上線時為時已晚,已經成為出頭的鳥,一看身邊同座的都是落井下石的觀望态度,連和他一起的董事也充起楞,更是氣得頭頂雞冠都要長出來了。

這幫老狐狸,精過頭了,現在不出聲就是向這小子低頭的第一步!

想僅僅因一個遲到就拿他開刀立威,以為這是班主任開班會呢,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他偏不給謝嶼處置他的機會。

“想教訓我還輪不到你,果然是太天真,股東董事少一個,你這位置就别想坐得穩。”

說罷就要踢凳離場,走到何轶昆面前時肉眼一斜,“養了你這麼條好狗真是省心。”

何轶昆體面微笑:“您走好。”

内心一萬個髒字罵過,死老頭看你能走多遠。

李董很有骨氣地出去後,新總裁坐在那裡隻剩帥氣,沒了下文,底下人悄悄下了賭局,哄鬧漸起,有賭新總裁接下來怎麼破局的,有賭第二個發聲的會是誰,會不會成功讓他知難而退……

但帥哥被欺負,衆人還是于心不忍的。

高層們眼瞅他似乎是沒轍了,又一個個想躍躍欲試。

可惜,第二隻鳥還沒飛出來,第一隻鳥就飛回來了。

其他人很快覺出情形不大對。

李董往回飛得尤為狼狽,進門時腳還滑了一下,跟後面有人追着索命似的。

事實上,後面确實有人追他。

一個矯健如飛的矮瘦男人和一隊五大三粗的強壯保镖烏烏拉拉,追着李董進來後就結結實實堵在門口,看着挺吓唬人。

枝節橫生,會議廳一下沒了聲兒。

幾個高層還算處變不驚,畢竟這人他們都認識——外号土豪金,行事粗魯,連人帶公司的作風活像是合法的混混,也得罪過人,但如打不死的小強般。

大衆或許不熟悉他的集團旗号,因為他主營企業大額貸款,規模不是最大的,名氣卻是在各行業頂尖的。

金總開門見山,粗聲粗氣:“李賴皮,你在我這兒的債從年初拖欠到年尾,你本人也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這實在是不想見法官,隻能親自來公司要了。”

這幫土匪還真敢進來。

李董是在電梯口撞到金總的,他都來不及想這些人怎麼會出現在公司,本能地拔腿就跑,跑到無處可跑。

現下他被密集的視線一圍,冷靜了冷靜,心覺跑錯了路。

一把老骨頭可沒了甩臉色走人時的氣節,衰衰弱弱地勉強支棱着走近,實際汗如雨下,“金總,你看,咱們的事還是私下解決比較妥當……”

“可别,雙方合理合法的事我才不跟你私下解決,貸款合同白紙黑字,你的股權質押也寫得清清楚楚。”

欠錢的都是孫子這話還是有點道理的,李董就差給他跪下喊一句爺爺求他别說了。

李董低聲下氣想跟他商量換個地兒談,當孫子也不能當着這麼多下屬的面出醜,誰想金總直接一屁股坐在他空出來的位子上,“再說了,私下解決你老命玩得起嗎?”

“……”

你的私下我的私下好像不一樣。

“實在還不上也行,正巧我年輕時有個當影帝的夢想,現在影帝是當不成了,也想投資影視玩玩,你這悅藝的股份給我得了,差額當我送你的。”

“……”

李董的老兄弟這回勇敢地起身仗義執言:“金總,你把我們堵在這裡也要不回錢,未免欺人太甚,法治社會你帶這麼多人想幹什麼,趕緊走,再不走我們可要報警了。”

“你報呗。反正我可太守法了,我要是不守法這老東西現在還能在這兒開會嗎?”金總說,伸手比了個數,“要不然你替他還,我帶人立馬撤。”

李董的老兄弟墩地坐下,又不說話了。

金總坐着椅子惬意地轉圈圈,抽空看了主位一眼,呲着金燦燦的牙打了聲招呼:“新來的老大啊?”

“小夥長挺帥,诶有女朋友嗎?”

謝嶼:“……”

衆人:“……”

畫風是不是變得有點快。

“我有個妹妹,長得老漂亮……”

他保镖咳嗽兩聲,不苟言笑道:“老闆,先要錢。”

何轶昆:“……”

這土豪金有個當影帝的夢想應該不是瞎編的,這還給自己加戲呢。

劇本上哪有這出。

也是土豪金這一招呼,被吓亂了神的衆人才想起來,他們還有個總裁。

就見他們總裁依舊帥氣穩當地坐着,緊急時刻起到了一個花瓶的作用。

或許是總裁太過賞心悅目,又或許是總裁太過淡定平常。

衆人奇異地安定了些,幹脆把這當成大一點的熱鬧看。

後排人看熱鬧,前排人和當事人細入一琢磨就琢磨出了門道。

光是悅藝的安保禁制,土豪金再神通廣大,怎麼可能輕易地闖入,還一路綠燈到了十八樓也沒個警報。

李董騎虎難下,不得不向這尊他不久前還不屑一顧多加刁難的花瓶求助。

事情看似随機突然,卻好像被一根隐線串着、引着。

謝嶼再次躍入一衆視野,他勾手示意。

何轶昆早備好了,拿上來一份協議,笑眯眯說:“李董,沒想到風水是按分鐘轉的吧,我這條好狗把您唯一的救命稻草遞來,可别髒了您的手。”

李董無瑕顧他,在紙上捏出濕哒哒的指頭印,他回頭,金總仰躺在椅子上,嚣張匪氣,如他所料地對這份協議并無意外之色。

轉回來,眼前年輕人目光沉靜,從來不躲不避。

謝嶼未多言語,沒有繞彎子,也不借機譏嘲。

無聲而明晃晃地宣告,這些人的确出自他的手段。

但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出質股權借款填賭債,簽下這份協議是最好的結果。

起碼窟窿補上,他不會傾家蕩産,也不會再被金總找麻煩。

竟是他天真了。

抓遲到哪算什麼立威,這個沒有見過他的後生,對他那些私密的糟爛事和情急之下會做出的反應和選擇全都了如指掌,恐怕也包括他大半年來邊躲債邊籌措錢款的行蹤。

思路越來越清楚,人也不寒而栗。

他終于想通,一直緊咬他不放的土豪金為何突然這兩個月轉移火力。

因為對方拿準了這樣一來,他會放松警惕,繼而公司換任之際必會現身抱團表态,也料到了他會涉險打上公司公賬的主意,從而激進冒言,獲得可乘之機。

他這儆猴的雞被宰得精準,也許從謝嶼接任時,炸他的雷|管就早早地埋下了,而他還沒見到人,就注定了落敗的結局。

算計到今日,不服老也不服輸,可必須承認,這不是大意的問題。

他的大意,隻是給謝嶼提供了迅速簡單又省事的渠道。

同樣的道理,在座明白的可不止他一個人。

李董簽完,大喘着氣。

“李老累了就回家休息吧。”謝嶼這才開口,仍尊重地笑:“我保證,不會有人再追你了。”

“……”李老搓着汗津津的手,對他擠出笑,“多謝,謝總。”

“金總,麻煩您幫我送送李老。”

金總一招手,離得近的倆保镖上來就一邊一個架着李老的胳膊,腳懸空的李老驚懼道:“不不不用了……多謝好意了,我自己來……”

分明間隔很短,同一個人從同一扇門踏出,前後背影蒼老佝偻的對比相差竟如此之大。

不過腳步之快,倒是更敏捷了。

金總完成助攻,吹着口哨領人走了,在人高馬大的保镖中格外得小鳥依人。

這人就是,“短小精悍”,刺短但硬。

風波已平,謝嶼從頭到尾姿勢都沒變過。

坐在那兒,年輕英俊,矜穩溫緩。

他又沉默了會兒,仿佛所有的下一步都是現想的。

經此一事,心思各異的高管們也不吭聲老老實實地等他想好。

然後等來一句:“散會吧。”

“?”

沒了?這就完了?

這會的目的真就隻是當着他們一群猴的面宰一隻雞?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隐身的牆頭草高層試着提醒:“謝總……這這各部門的工作還沒彙報。”

謝嶼明顯愣了一下,黑邃的眼睛透出大大的疑惑:“你們近兩年做出的工作有什麼好彙報的嗎?”

“………………”

全體默了。

新總裁的語氣沒有嘲諷批評,全是客觀求是。

謝嶼思考一下,點點頭,“也行,結合彙報,你們每部門負責人寫份八千字的檢讨和反思吧。”

“……”

奪少???

“是八百吧謝總……”

謝嶼确認:“是八千,八百怕你們不夠寫。”

“……”

部門負責人們淚往肚子裡流:八百夠的總裁。

後面打工人不語,隻一味地竊喜。

-

總裁辦公室還沒布置盡善,謝嶼不是很介意這方面的事項,告訴何轶昆照着Prits.H從簡就行,随後又交代他去辦幾件事。

何轶昆走後沒過多久,門被敲響。

是在會議上另一位完美隐身的人——龔雅沛。

她當前的處境尴尬,謝振旗在的時候把事兒都交給她,如今不持股,實權又被削,幾乎一夜之間成了虛職。

謝嶼翻着過往報表,隻擡了下頭就繼續往下看,“什麼事?”

龔雅沛指節并緊,目光往他手邊整齊分類的幾摞材料上留意,像是确認了什麼,她胸口微微一松,整個人放松了些。

在正常的停頓時間耗盡之前,她搬出準備好的說辭:“雖然李董做錯了事要嚴懲,我和他意見不合,平時也多次告誡過他,但謝總,借大會罷掉李董,衆口悠悠,會引發公司一段長時間的混亂。”

謝嶼指間夾着一頁,聞言浏覽依舊,輕飄回道:“托你管理的福,悅藝還不夠亂嗎?”

“……”

“你要是來教我怎麼坐好這個位置的話那可以走了,你又沒坐過。”

“……”

“而且從你副總做出的成績來看,我不覺得你的話是什麼可采納的良策谏言。”

“……”

龔雅沛被怼笑了,她來是有示弱的打算,可對方絲毫不領情,她吸了口氣。

“那謝總覺得,金總是什麼身家單純的商人嗎,你今天把門敞開歡迎他進來,等同于引狼入室。”

“那龔副總覺得,悅藝内部就沒有狼嗎?”

“……”

“還是龔副總對自己的身家很有自信?”

“……”

趕走李董時都可以禮貌地笑笑,對她卻從昨晚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帶上敵意乃至于尖銳的攻擊性,嗆她時話都變多了,正常交流都費勁。

絕不是她多慮。

“謝總是因為盛檸才對我有意見嗎?”龔雅沛忍無可忍,問的簡直是陳述句。

謝嶼的反應讓龔雅沛完全确定,她觸發了關鍵詞。

男人擱了報表,文件脊的硬殼在桌上磕出輕響。

掀了眼,他輕輕笑了,笑意不及冷意,兌出直達眼底的鋒利,劃出在他身上不多見的戾氣。

“看來你也知道,你對她有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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