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蘊蓉封妃的日子臨近,如今名義上是由她和齊月賓二人協理六宮,但齊月賓是個躲事的人,基本是胡蘊蓉管着,因此自己的封妃典禮,事無巨細也是她自己管理。
封妃的禮服是前一天就送來了,金絲線滾邊襯海棠紅衣袍,上面花紋栩栩如生,胡蘊蓉放在殿内,精心欣賞,忽然幾個内侍走了進來,胡蘊蓉使了個眼色,瓊脂跟穗兒便把這件禮服收了起來。胡蘊蓉定神問道:“什麼事?”
為首的是小錢子:“禀娘娘,鳳儀宮那邊差人送來消息。皇後娘娘身體抱恙,明日娘娘的冊封典禮了。”胡蘊蓉答道:“知道了。”
次日一早,管文鴦便來長樂宮傳旨,胡蘊蓉匍匐在地,靜靜聽着旨意,卻是電光火石之間,一聲尖銳的内侍嗓音擾亂了肅穆的當下。“皇後娘娘駕到!”胡蘊蓉沒有起身,把頭伏得更低了些道:“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朱宜修的目光炯炯,看着胡蘊蓉,最後臉上已是挂不住:“有人來通報,本宮本來還不信,誰想你當真做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
不多時,玄淩也趕來,随之而來的還有甄嬛徐婕妤二人。玄淩少見朱宜修動怒,立即問道:“皇後素來寬厚,到底何事叫你如此動氣?”朱宜修歎息道:“皇上素來疼愛蘊蓉,臣妾因她年幼多嬌也多憐惜幾分,寬容風分,如今看來,竟是害了她了,蘊蓉這般無法無天不僅莞妃不能也不敢約束,臣妾竟也束手無策,隻能勞動皇上,皇上自已問她吧。”剪秋随即走來,冷然道:“昌小主,你先站起來吧。”胡蘊蓉雖然心中膽怯,還是不卑不亢站了起來,這下所有人都驚住了,她衣袍下方,赫然是一隻金絲繡成的鳳凰。玄淩當下惱怒:“蘊蓉,你怎的這般糊塗,難怪皇後生氣。”
“臣妾何罪之有?”胡蘊蓉道。“跪下!”玄淩大聲呵斥道。胡蘊蓉撲通一聲跪下,徐燕宜素來性子和藹,如今也勸:“姐姐早些好好賠罪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呢。”朱宜修亦下跪:“臣妾無能,蘊容協理六宮,性子變得這般狂妄,臣妾也未能約束她。”朱宜修又輕吸一口氣,“論親疏,蘊蓉是臣妾表妹,臣妾無論如何要多為她擔待些;論理,蘊蓉是和睦帝姬生母,于社稷有功,所以臣妾一向對她厚待寬縱,可是後宮風紀關乎社稷安甯,臣妾十數年來如履薄冰,唯恐不能持平。”她擡眼看一眼玄淩,動容道:“蘊容驕縱,和睦正是需要有人悉心教養的年歲,且為正風紀,當年德妃甘氏與賢妃苗氏一朝斷送,因此今日之事還請皇上聖斷吧……”
玄淩長眉皺起:“胡氏以下犯上,沖撞皇後,朕念其為和睦帝姬生母,且素來年幼嬌縱,降為良娣,和睦帝姬不宜由她親自鞠養,送往鳳儀宮與淑和帝姬一同由皇後教養。”胡蘊蓉聽得最後一句,才略微有些動容,最後凜然擡首道:“表哥明鑒。”
剪秋鄭聲道:“莞妃娘娘昔年冊封時冒犯純元皇後,尚且可以說是内務府的差池,同樣嚴懲不貸,如今小主協理六宮,您的冊封禮都是經你一手操辦,前幾日禮服也制成,難道您會不認得這鳳凰?
胡蘊蓉深深一拜,譏笑道:“剪秋姑姑跟着表姐多年,雖為人持重,如今竟也老眼昏花。”
徐燕宜聽到胡蘊蓉這句才細細看去,怯聲道:“皇上,臣妾如今看去……這衣裳上繡紋類似鳳凰不錯……但鳳凰高六尺許。而此繡紋,高先不足,脖頸短粗,頭大翅小,倒更像一隻尋常的……長尾翟雞。”
瓊脂開口道:“徐小主好眼力!不錯,這不過是一隻長尾翟雞!竟不知如何勞駕了皇後娘娘和聖駕,如此興師動衆。”玄淩仔細看去,确實尾羽做得像鳳凰一般,兼之諸多細節兼以各色花蕊模樣代替,又是金絲配紅底,繡得卻是雅緻昂然,但頭頸形狀,卻怎麼看都不過是一隻雞罷了。玄淩如今終于落了心下去,莫名覺得好笑:“你也不早說。”胡蘊蓉這才嬌聲道:“方才表哥好大的脾氣,蘊容哪裡敢分辨?若一急起來,表哥曉得蓉兒的脾氣,必定口不擇言惹惱了表哥,到時你肯定更不理我!”胡蘊蓉的笑聲藏着詭秘的波動,“蘊容也就敢,指着奴才們說幾句氣話了。
玄淩笑着擺了擺手:“誤會一場,不過到底冊封禮沒能繼續,過段時間再選吉日吧。”胡蘊蓉繼續嬌嗔問道:“那和睦?”玄淩笑答:“留在長樂宮便是,有淑和那個混世魔王,就夠皇後頭疼的了。”他說完牽起莞妃的手,随着浩蕩的人群離開。
殿内此刻隻剩下胡蘊蓉,瓊脂,朱宜修,剪秋四人——朱宜修的其餘随行宮人都在殿外等候,而燕禧殿其餘人等,也被胡蘊蓉遣散。胡蘊蓉摩挲着指尖,悠閑自若道:“可惜了,表姐這次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朱宜修背過身去,未再看胡蘊蓉,胡蘊蓉卻淡定地繼續低聲說道:“不過好歹表姐,已經斷了蘊容生育的可能,隻這一次白費功夫,倒也不礙事。”朱宜修蓦然轉過頭去,胡蘊蓉正偏着頭,人畜無害一般盯着她看,眼神中是冰冷的笑意。朱宜修的面色雖有些難看,到底強作鎮定:“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到底是縱容了你,青天白日下,竟說出這些胡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