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齊桓羽走回去，路上不斷想着方才甄嬛與齊月賓的對話，又想到父母對她的叮囑——如今齊家早不如以前，這個時候姑母做了貴妃，饒是不得寵，對家族來說都是助力，是體面，凡事都不可忤逆了貴妃娘娘。

她與溫儀并不親近，也不想與溫儀親近，無非是公主伴讀這個身份方便，将來既不能入朝為官，借着帝姬的高枝，興許能與哪位皇子宗親結成好姻緣，她年紀不大，父母卻早早替她考慮得缜密。

她厭倦了這裡。

厭倦了幾乎所有人，又不敢道出。

頤甯宮主殿外，安陵容跪在石闆縫隙上，足足一個半時辰，那道門才終于開了個縫隙，嗚哇是一聲嬰兒啼哭，安陵容的内心一動，這就是她的孩子？她生出恻隐之心，努力想朝裡面看去，剛剛好一個模糊的嬰兒面容映在她的眼簾。

安陵容笑了，笑的一瞬間眼中便噙起淚水，如雨絲一般滑過她的眼睛，安陵容回過神來，轉身對竹息問道：“姑姑，請告訴我，帝姬這是怎麼了？”

“小兒啼哭，是再正常不過的。”

“可是……”安陵容沒敢繼續說話，她知道，這樣遙遙見到一面，聽到聲音，對現在的她而言已是奢望，殿内好像還傳來朱成璧的笑聲，夾雜了兩個陌生的字，安陵容聽得出是什麼音，卻難以分辨到底是哪兩個字。隻好學着朱成璧的強調，在心中無言地念起來。

胡蘊蓉無事就看着朱成璧，這老狐狸還真是做事做得絕，答應了準許見面，都要安陵容在殿外跪着，專門從病榻起來坐到正中上座給安陵容遙遙見一眼便算見了。此舉無非是圓了對胡蘊蓉的允諾，又要說明——縱然安陵容生了她，朱成璧才是她的至親，安陵容不過是朱成璧和小孫女的奴婢，是個罪人。

昙甯一向乖巧，很快就不再哭鬧，朱成璧和胡蘊蓉聊了起來：“哀家打算給這孩子上玉碟，封号倒是有幾個主意，你看看。”胡蘊蓉接過宣紙，一字一字念道：“安……慧，和光，令華。”胡蘊蓉努力撐起完美的笑意：“蘊容覺得，令華倒是不錯，不過……”

“什麼？”

“太後娘娘素來是喜愛孫女，溫良賢淑，忠孝兩全。這華字張揚，不合。不若改個娴字。賦性溫雅，豈不美哉？”

朱成璧沉吟片刻：“别以為哀家看不出你什麼心思。不過，也好。”

竹息這時在一邊說道：“太後，宮中有一位慎嫔，閨名就叫令娴。”朱成璧這時恍然又看向胡蘊蓉，胡蘊蓉咬住下唇，沉默地笑着，朱成璧于是又對竹息道：“從此就該她避諱哀家孫女的封号了。”

“是。”竹息鞠躬後招來人傳旨。·

胡蘊蓉又聊起來，陸景華為康和帝姬取了個單字“定”，康和帝姬的生母現在瘋病好了很多，但也不願去看女兒，隻是一個人哄着，據說前幾日不愉快還失手殺了隻她宮裡的牲畜，皇上這幾日還是去甄嬛和塔娜以及呂盈風宮裡多，偶爾見見貞妃徐燕宜。諸如此類，朱成璧看着不管事，其實對自己兒子後宮裡的事有十分的掌控欲。

這些事情胡蘊蓉也明白，她肯定也有别的耳目，隻是自己說出來，再說些偏向她的話，朱成璧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受用的。朱成璧又不經意說了句：“你也要想辦法讓皇帝多去你宮裡。”

胡蘊蓉明白朱成璧的意思，她笑了笑：“太後娘娘放心。”

算算到了和睦下學的時辰，胡蘊蓉拜禮後離去，安陵容還跪在那裡，未動過一寸。胡蘊蓉是個自私的人，對自己和家族以及和睦沒好處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反之，隻要好處足夠多，要挾别人，利用别人，她并不會介意去做。

晚間寶鵑到了長樂宮，恰巧是在膳時，寶鵑行禮道：“莊敏夫人萬福金安。我們娘娘命奴婢送杏仁茶來。”安陵容雖然在禁足，但是一應供應沒斷，和睦聞到哪絲絲甜味，眼裡已經冒了光，胡蘊蓉使了個眼色，知翠把那碗杏仁茶端到了和睦面前。

寶鵑又念叨起來：“娘娘讓奴婢囑咐夫人，杏仁茶味甜，容易膩，娘娘若喜歡長楊宮小廚房做出來的味道日後也能送，但若是用藥和膳食中有苦桃仁，切不可貪一時甘甜立即服用，兩者相克。”她專門加重了最後四字。

和睦已經嘗了一口：“這個真好味，母親也嘗嘗，母親的藥裡沒有桃仁吧。”

胡蘊蓉慈愛地笑了笑：“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