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秋滿臉堆笑：“到底是大皇子殿下最孝順娘娘。臨行前都記得來給娘娘請安。”

朱宜修亦是和藹慈愛地提起嘴角，溫聲道：“此番皇兒初次遠行，準備可一應妥帖？冀城不似京師，一路更要車馬勞頓，随行官員間處事更要用心。”

予漓躬身行了一禮：“母後盡管放心。父皇安排的人都很穩妥。”

朱宜修點了點頭，又問道：“南方小城恐不比京師，依我看，你還要多帶幾位禦醫随行，若是水土不服……”“母後。”予漓儒雅地笑了，“兒臣哪裡就有那麼嬌貴。”

“是了。漓兒是大了。”朱宜修烏黑的眼眸看着他，略是失神地笑了笑。“明日臨前，可是要再拜見你父皇？”

“這是自然。”予漓恭聲答道。他眨了眨眼，昂起首謹慎問道，“母後，兒臣還有一事。”

“什麼？”’予漓從來是個不聲不吭的乖順孩子，朱宜修心裡略提起了幾分精神，聽他說下去，予漓沉聲，“兒臣聽聞，母後有意将五弟接來鳳儀宮教養。”

朱宜修倏地臉色窘迫，心裡莫名生出兩分歉意，她有意無意地撫了撫鬓邊的九尾鳳簪：“空穴來風，皇兒怎麼就聽了進去。”

“那母後，可以跟兒臣擔保，将來一定不會接五弟進鳳儀宮嗎。”

“漓兒。”朱宜修赫然出聲，她不是沒考慮過這件事，她不願意接了甄嬛的兒子，予漓如今不得玄淩器重，她不得不打起其他孩子的算盤，為了呂盈風不跟她争搶淑和，她可以不動予江，但是榮赤芍本就出身微賤，予潇又不知為何似更得玄淩偏愛一些，她才生出了這個念頭，但此事她隻與少數幾個親信聊過，予漓該是如何知曉。朱宜修鎮定下來，“母後膝下，如今有你淑和妹妹，溫儀妹妹二人，已是心力交瘁，暫時不可能自尋煩惱，再抱養一個乳兒。”

“你陪着母後這麼些年，母後的身子，你是明白的。”朱宜修彎下那如柳細眉，做疲憊狀，予漓沉默片刻。良久又道：“自淑和溫儀來鳳儀宮後，母後似乎疏遠了兒子。”

“漓兒這話是怪母後了。”

“兒子不敢。”

朱宜修舒了口氣：“你與兩位妹妹不同。是長子，是未來的棟梁，母後與你父皇難免嚴苛了些。尤其你長大後搬去外宮，母後縱然想常常與你相見，亦是有心無力。”朱宜修合上了眼眸。

予漓嘴角抽動，跪了下去：“是兒臣逾越了。兒臣此番出行，怕至少三月餘才會返京，母後萬萬請保重鳳體。”

午間甄玉姚和甄嬛姊妹二人圍坐一起下棋，予瀝在一旁習字，甄嬛輕輕一笑：“難得有兩天閑，這孩子也不知道歇歇。”

剪秋湊上來：“二殿下勤學，娘娘該欣慰才是。”

甄玉姚今天穿了身家常素藍衣衫，她盡管不得寵，懷孕以來玄淩還是賞了次珍珠發簪，今日隻梳了個簡單發髻，戴上了那個發簪，也許是她這些年受的苦太多，一朝有孕孕吐比尋常孕婦頻繁，食不下咽，身形憔悴，甄嬛看了也是心疼，自己雖也有孕在身到底年紀上去也不是頭胎，比之安穩許多。

她皺眉：“着人給你準備的藥膳，最近吃着還好嗎。”

“多謝長姐費心。”甄玉姚剛說完，又幹嘔了兩聲，予瀝比旁邊的婢子更伶俐，立刻上前倒了熱水。

甄嬛安撫她道：“玉姚，再挨一陣子就好了。”

甄玉姚眉眼含淚：“勞長姐費心了。”

“小主。二小姐的藥好了。”未央宮内殿的人依然管着玉姚喊二小姐，甄玉姚吃湯藥比甄嬛勤，平常再怎麼瞧不上，到底玉姚是自己親妹妹，也是為了玉娆才受了這番苦，甄嬛心裡疼得緊，先端來了藥碗，頗是慈眉善目地看着玉姚：“長姐先替你試試。”

那味藥着實苦，甄嬛自己就是個怕苦的人，簡直難想甄玉姚每日舌尖上是該多麼煎熬，她笑了笑：“有點燙，來人，把小廚房立即拿點蜜餞出來。”甄嬛把那碗藥放到一旁，又悠哉地聊起來：“我聽聞你有去見貞妃？旁人就沒個交好的？”

甄玉姚苦呵呵搖着頭，甄嬛道：“玉姚，咱們姊妹倆在這宮裡，相依為命，我為人姐，定會護你周全，但你性子木讷，我恐怕你被人利用陷害。”她說着，腸胃就忽然燒得慌，轉過頭看崔槿汐道：“槿汐，替我取些菊花來泡茶。”

予瀝坐過來，甄嬛笑着看他：“功課都做完了？”予瀝很乖巧地把頭擱在了甄嬛的手肘上：“回母親，都做完了。”甄嬛抱他在臂彎，予瀝的頭發已經很長，摸起來好像一塊黑布，這孩子可能是随了生母的長相，五官隻有臉型像玄淩，但因為現在還有些幼兒稚嫩的肥肉，連這一點相似都隐約不可見起來。崔槿汐在旁邊起哄：“二殿下是越來越像娘娘了。”“是嗎。”甄嬛作驚奇狀，崔槿汐笑眼盈盈：“是啊，不知怎麼，尤其那雙眼睛很像。”

甄嬛撫着予瀝的臉，提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