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月後,予瀝府上的側妃李諸英為予瀝生下了一個小王子,這同時也是玄淩的長孫,玄淩大喜過望,趙王府上下都有賞賜,玄淩抱着孫兒一日都沒撒手,比當時予漓出生更要歡喜,親自取名為奉栩,從這一輩開始,皇室男孩也不再從水字,而從木字,寓意水養木,木綿長,周室國祚綿延,千秋萬代。
榮赤芍所生的予潇遙領濟州都督,甄玉姚所生的予澤同樣被玄淩任命遙領徽州都督。唯有呂盈風長子予江不得玄淩青睐,依然沒有委派。玄淩又大張旗鼓,指婚太傅之女殷月鏡與朱惠甯,朱青櫻與周予澈成親。
榮赤芍心裡一直有些心思,如今年紀上去學會藏畢鋒芒,前幾個月被晉為從二品昭儀,如今帶着予潇來謝恩胡蘊蓉,予潇模樣周正,看着很是英氣,對着胡蘊蓉也尊敬:“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胡蘊蓉慈祥笑着:“好了,在母後這也這麼客氣。你是母後從小看到大的,跟從母後肚子裡出去的沒什麼區别。”她說完又問起周予潇最近的功課等等,胡蘊蓉其實不是特别通詩書,聽周予潇說了她也聽不懂,隻能邊聽邊點頭,不懂裝懂說着:“那挺好。”她又沉吟片刻,問道:“你最近可和哪位兄弟有走動。”
“回母後,兄弟之間,自是日日相見的,隻有大皇兄和二皇兄忙于事務,不常見。”
他答得很讓胡蘊蓉滿意,胡蘊蓉又定了定神,問道:“前些日子你父皇是不是差你出宮的順便看望李公公了。”李長伺候了玄淩多年,前幾年得了一場大病,才實在動不了,玄淩顧念他多年苦勞放他出宮,給他仆人和銀兩安頓,偶爾就讓人探望接濟。
周予潇點了點頭:“母後消息靈通。”
“本宮消息怎麼靈通,不過是你母親來請安聊了兩句罷了。”胡蘊蓉笑着。
是夜。周晚衣比溫謙君想象中更不像個宗姬貴女,手上是厚重的繭,各種雜活髒活都能做,但這些年來她早離了下人的伺候,如果自己不會做這些,兄長在外掙錢,又有誰做這些,薛茜櫻不明白溫謙君為什麼想到買個丫鬟回家,但她也一直懶得管教這個名義上的兒子。家裡還有幾個老傭人,周晚衣漸漸也習慣了在這裡。她剛灑掃完成,忽然看見溫謙君在外面看書,她覺得奇怪:“少爺這麼晚還在這?”
溫謙君沒有理她,隻是繼續借着月光讓眼睛鑽進那些詞藻裡面,周晚衣心裡也清楚,誰會不着急,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溫謙君身子骨不好,就隻能在文墨上多下點功夫,溫家雖是醫藥世家,但也許是對溫實初的養育成果讓溫老太醫害怕,他并不教溫謙君醫術,隻讓他安心考學。
等到周晚衣拿着掃帚準備回下人的屋子歇息的時候,忽然聽到溫謙君開口:“皇宮是什麼樣子。”
周晚衣呆立,不解地回頭看着他,她小時候被封為帝姬的時候确實去過皇宮,但那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周晚衣努力回想着記憶:“紅牆,金瓦,屋子裡面擺設很多,太後的頤甯宮裡面是檀香味。”她努力回憶着一切她能回憶起來的細節,逐漸變得傷感。自己曾經也算金枝玉葉,如今卻淪落在這裡灑掃,連哥哥都死了,孤苦無依。
“……我已經沒有家人了。”快三十歲的周晚衣這麼說的時候表情沒有一絲波瀾,冰冷得好像她頭頂那輪圓月,她沒有笑,也沒有哭,這麼多年來,予泊死的時候她已經認命了。
溫謙君看着她,眼睛裡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也沒有。”他很顯然并不是和周晚衣共情,那種寒冷的語氣之下埋藏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喃喃,沉聲道:“所以一點都不公平。”他回過頭看着自己房間的圓木窗:“我就是在那看到她的。那時候我們還都很小。我本來在那裡看書。”
“誰。”周晚衣嘴上在問,心裡卻滿不在乎。
“皇帝的女兒。”
“當今皇帝和皇後的女兒。”
“遇見她的第一眼,好像就結束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