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捕快一把推開劉生,劉生瘦小的身軀一連後退好些步才穩住。錢九眼中飄過輕蔑,握着殺威棒便沖劉生腰間猛地打去。又覺得不過瘾,殺威棒一頂,直撞向劉生的肚子。
哭嚎聲漸弱,劉生倒地,捂住了腹部,豆大的汗珠流入他的眼角。他緊咬着牙,嗓子湧出腥甜。
阮清溥手中把玩着一枚銅錢,周遭人顯然被這一幕驚住,默默後退幾步。趁着空隙,阮清溥借着内力将那枚銅錢擲出,精準的打在捕快的膝蓋上。
随着一聲哀嚎,捕快腿一軟半跪在了劉生面前。
“奶奶的,誰!滾出來!”
衙門内的差使忙着扶起錢九,阮清溥正要出聲,有人搶先一步主導了局勢。
“六扇門副總捕,唐皎。”
女人身着一襲白色錦衣,一雙丹鳳眼正冷冷打量着錢九。
剛站起來的錢九腿又一軟,幸得差役攙扶。男人面色一沉,不...不可能,這分明是個女人!六扇門怎麼可能有女人!
六扇門不同尋常衙門,那是受朝廷指令辦事的組織,是聖上監視江湖的第三隻眼。東廠之下,當歸六扇門管控。地方衙門見了六扇門的人是要聽從指使的。想進六扇門,必得有一身過硬本領,她一個女人...
錢九心中懷疑,表面上還是強堆着笑臉,向唐皎望去。女人手握的玄鐵令牌閃爍着銀光,上面赫然印着三個大字——六扇門。
錢九發了一身冷汗,令牌周圍環着三爪龍紋,這女人莫非真是六扇門副總捕!他嗓子一幹,硬着頭皮對着唐皎跪了下去,身旁差使一見這陣仗也忙着跪下。
百姓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最終小心翼翼為唐皎讓出條道。唐皎走近劉生蹲下查探着他的傷勢,待注意到劉生唇角的血沫,唐皎默默取下腰間錢袋遞給婦人。
張霞哪裡敢接,拉着哭腔連連擺手。唐皎将錢袋硬塞進張霞手中,招了招手指示圍觀的男丁搭把手。
“先将他送去藥鋪,其餘的事交給我。”
“謝謝大人!大人菩薩轉世!”
待安頓好劉生,唐皎轉身,一雙丹鳳眼多了幾分寒意。
“濫用公權,欺壓百姓,我竟不知這是捕快能做出的事。”
“大人...小的隻是維護治安...您也看見了,剛才那賤民目無王法,欲要在衙門前動手啊!”
“你出言挑釁在先,能對手無寸鐵的百姓下得去手,這也是大燕律法所縱容的嗎!”
唐皎冷意不減,似又想到了什麼,哼笑出聲,“打了人,要賠錢,五兩銀子,過分嗎?”
錢九頓時心生不悅,五兩銀子?自己兩月俸祿!憑什麼要賠給這群賤人!再說了,這怎麼着也是禦州地盤,眼前女人的确拿着六扇門的令牌,可誰知令牌是從哪裡來的呢?
“大人,這怕是不合規矩。小的維護治安,何罪之有?若小的不出手,誰知這莽夫會做出什麼事來。大人張口就要小的賠五兩銀子...”
錢九話未說完就被唐皎打斷。
“規矩?按照我大燕律法,捕快不得對無罪者動武。違者,杖二十。你說他挑釁,律法上清清楚楚寫着面對挑釁者先行警告,不從者,拘押七日。”
“你說要合規矩,那便按規矩走。杖二十。”
錢九咬緊牙,悶着氣警告,“大人,這是禦州,你是來曆不明的人。”
唐皎蹙眉,錢九身邊的差役面面相觑,片刻後明白了男人話裡的弦外之音。
錢九當着唐皎的面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他清了清嗓子,給周圍人一個眼色。
“我錢九奉縣太爺的命令查案,來曆不明的江湖人冒充六扇門中人,欲要坑蒙拐騙,幸被我識破。來人,給我拿下!”
人群中的阮清溥被氣笑,你看,自己勸再多也不如讓她親自經曆一番。唐皎太天真,她以為世人都和她所想一樣,殊不知遍地鬣狗,逮着油水就要湊上前。
無奈歸無奈,阮清溥擠過人群,好離唐皎近一些,免得她真受欺負了沒人為她出頭。
出門在外的,沒人護着,豈不是很難受?
一衆差役手握殺威棒,倒是真有幾分本事。唐皎手握刀鞘,眼神警戒。
阮清溥趁着雙方打起來時摸了把錢袋,她抛着銅闆,觀察着局勢。
衙門這邊上了足足十個壯漢,唐小娘子沒帶些六扇門的鷹犬,這可不妙。
常年握刀之人臂力強勁,前段時間交手時阮清溥便意識到了。隻是唐皎這厮并未抽刀,估摸着是怕把人打壞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地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哀嚎的人。
唐皎一襲白衣未曾沾染灰塵,一如初見。
錢九眼神狠戾,他自當差以來何曾受過這檔子委屈?就是江湖人也秉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一個女人算什麼東西!
心中布滿怨恨,面上反倒服了軟。他忙着跪倒在唐皎身前,一手撒開殺威棒,求饒到。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誤将大人認成狡猾的江湖人,願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這就将錢送來。”
唐皎懷刀站立,身姿高挺,灰蒙蒙的眼睛不着情緒地盯着錢九。阮清溥隐隐不安,她記起錢九方才的眼神,不對…
正擔憂,錢九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直沖唐皎殺去,男人面目猙獰,黝黑的面龐汗出如渖。
錢九惡狠狠吼道:“我要你死!”
一股厭惡自阮清溥心中升起,她沒有動,她信她。
唐皎握住錢九的手腕,向外一撇,骨裂聲傳來,匕首跌落在地。錢九發出殺豬般的嚎叫,猙獰被痛苦替代,唐皎眉頭一皺松開了男人的手腕。
這哪裡是心軟,阮清溥腹诽,唐皎這是嫌髒呢。
“混賬!”
遠處傳來一聲呵斥,白發蒼蒼的老頭身着青綠官袍,佝着身子匆匆趕到。柯任先是一腳将錢九踹翻在地,阮清溥挑眉,這老東西力氣挺大。
柯任揮手,身後的官兵圍住錢九等人。
“全部給我拖下去杖責三十!扣半年俸祿!”
頃刻之間,場地空了下來,柯任抖了抖官袍轉身向唐皎行了一禮,唐皎微微颔首回應。
這一幕倒是令阮清溥意外,這老頭應是一直裝死的縣令,怎麼着也是個七品官,他給唐皎行禮?
轉念一想,六扇門地處京城,在天子腳下辦事,也難怪老東西能放下架子。
“姑娘…不,大人從京城來啊?可是聖人有指示?”
柯任畢恭畢敬地套着話,唯恐自己的烏紗帽不保。
“非也。我奉命辦案,路過禦州,恰聞近日的少女失蹤案,本想來衙門看看進度如何,誰知…”
唐皎話音一停,似笑非笑地看着柯任,“禦州境内還真是熱鬧,也不枉我此行。”
柯任笑比哭難看,忙着打圓場,“這群好吃懶的東西放肆慣了,是我近日忙着走訪民情,這才沒時間教訓這群不長眼的東西。”
阮清溥被逗笑,官家的人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呢。這一聲笑成功吸引了唐皎的注意,她瞥了一眼阮清溥,眼裡掠過一分意外,又于頃刻掩蓋了自己的情緒,默默收回視線。
“大人一路風塵仆仆,本縣令今日給大人辦接風宴,還望大人消消氣。”
“不必了,我有要事在身。隻是失蹤案久久沒有線索,縣令可知?”
“這…”
柯任握了握胡須,忍不住歎息,“大人可知這是禦州,最是靠近江湖人勢力的地兒啊。”
“難不成有隐情?”
“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柯任做了個請的手勢,又命手下的人将圍觀者遣走。
“妹妹,等等我!”
阮清溥繞開官兵走向唐皎,柯任一愣,面帶疑惑望向唐皎,“大人,這是?”
“哦,我姓唐,叫唐清,是唐皎的姐姐,也是六扇門中人。”
說罷她靠在唐皎肩上,聲音嬌軟,“說好一起辦案,妹妹怎麼先走了?嗯?”
唐皎耳根一軟,餘光瞥了她一眼,思索片刻竟還真硬着頭皮道:“她确是我的姐姐,讓她随我們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