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珏問他是不是來報道的大一新生,陳憫之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顧明珏笑了笑:“你很幹淨。”
很幹淨是什麼意思?
陳憫之有點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現在渾身滴水的樣子實在算不上幹淨,但随即想起最近網上用來形容大學生的那個流行詞,什麼“清澈的愚蠢”,哦,大概是這意思吧。
他以為顧明珏是在取笑他開學第一天就遲到,還很丢臉地掉進湖裡變身八爪魚纏在人身上,但出乎意料的,男人一路上又并沒有表現出任何取笑他的意思,相反,行為舉止還十分彬彬有禮,氣質涵養都極好,話語間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于是便将這一小插曲抛諸腦後。
顧明珏一路送他到宿舍門口,把手裡的行李箱推過去:“你明天要去學院報道吧?還要辦校園卡這些,不熟悉流程的話,我可以帶你。”
“真的嗎?那太好了。”剛進校有許多手續需要辦理,他正愁找不到人帶。
陳憫之很開心,覺得自己運氣真好,剛進校就交到了這麼好的朋友,他眼睛亮亮的:“顧明珏,謝謝你。”
“嗯,明天見。”顧明珏微笑着朝他晃了晃手機,示意到時候微信聯系。
“等一下!”陳憫之喊道。
顧明珏回過身:“嗯?”
陳憫之目光落在他身上,小聲提醒道:“...那個,我的衣服。”
顧明珏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襯衫,像是才想起這件衣服不屬于自己似的,擡眼對他露出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是我忘了,但衣服弄髒了,我洗幹淨再還給你,可以嗎?”
陳憫之原想說不用,他丢洗衣機裡一塊兒洗了就行,但看着對方堅持和懇切的眼神,還是點頭答應了。
和顧明珏告别後,陳憫之敲開宿舍門。
給他開門的男生笑嘻嘻問:“哈喽?你就是陳憫之吧?宿管上來問你幾輪了。”
陳憫之抱歉地點點頭:“不好意思,我飛機延誤了。”
男生瞅了眼他渾身滴水的衣服:“喲,你怎麼跟剛從水裡撈起來似的?外面也沒下雨啊。”
陳憫之更不好意思了:“出了點兒意外。”
見他不願多說,對方也沒再問下去。
男生名叫王鴻洲,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後,王鴻洲又指了指側前方:“他是秦陌。”
陳憫之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對床,隻是那人背對着他,戴着藍牙耳機,看不太清正臉,隻看到修長手指在筆記本電腦上敲着什麼,聲音很輕。
從他進門到現在,這人除了敲鍵盤,就沒出過聲兒。
他注意到對方電腦上不是遊戲界面,而是一長串花花綠綠的代碼。
陳憫之好奇心一下子上來了,湊過去問:“你是在敲代碼嗎?可我們還沒開始上課呀,你怎麼就會了?”
他讀的是計算機系,因為高中老師說讀計算機好找工作,可這明明都才進校呢,怎麼他的舍友看上去已經是技術大佬了?
沒得到回答,陳憫之以為對方戴着耳機沒聽見,又湊得近了一點:“你是我們院的學長嗎?”
這次對方摘下耳機,在人體工學椅上朝他轉了過來。
陳憫之終于看清了對方的相貌,高鼻深目,鼻梁上戴着一副金絲眼鏡,質地看上去比他的塑料眼鏡不知強了多少倍。
客觀上來講,此人長相是極英俊的,并不比他剛認識的顧明珏差,隻是那雙眼睛形狀偏窄,瞳仁是一種無法反射任何光芒的漆黑,盯着人時莫名讓人有些發怵,嘴唇也薄薄的,看上去顯得冷漠而不近人情。
陳憫之一邊這麼想着,一邊又說服自己不能以貌取人,然後就見那張薄唇涼涼地吐出一句話:“離我遠一點。”
陳憫之懵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那裡惹到了對方。
“你身上有水。”
秦陌的視線隻是短暫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又漠然地移開。
陳憫之見他從桌上抽了一張紙巾,低頭擦椅子皮質扶手上的水漬。
三遍幹紙巾,三遍濕紙巾,中途輔以消毒酒精,足足.交替擦了六遍。
陳憫之現在知道是自己身上的水滴下去了,連忙邊後退邊道歉:“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秦陌沒有回頭,重新戴上藍牙耳機。
雖然得到了諒解,但陳憫之覺得對方好像隻是公式化地回答他,實際上依舊不太高興的樣子,因為對方的聲線和那張俊臉都冷得快向外冒寒氣了。
王鴻洲像是沒看見這一切似的,手裡拿着削好的水果,翹着個椅子問陳憫之:“吃蘋果嗎?給。”
尴尬中的陳憫之快要感激涕零,忙順着台階道:“好呀,謝謝。”
等他走過去拿蘋果,王鴻洲才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嗎?他是秦家的少爺,就是互聯網巨頭那個秦家,你别看他和我們同屆,人家八歲起就開始摸代碼,現在都開始接管家業了,跟我們這些未來牛馬根本不能比的。”
“哇,這麼厲害?”陳憫之睜大眼睛。
他其實不算很聰明的那種學生,能考上重點大學全靠刻苦努力,還是吊車尾進的,對學霸難免有些崇拜。
“那可不。”王鴻洲的聲音又低了一點,“不過他有潔癖,你注重點兒個人衛生,平時别碰他東西就行。”
陳憫之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
“小事兒。”
“對了,還有一個人呢?”陳憫之問。
王鴻洲:“哦,輔導員說那人是大四的學長,在外地實習呢,大部分時候都不回寝的。”
身上還濕着,陳憫之怕感冒,隻簡單鋪了下床就提着桶去洗澡了,打算剩下的行李等明天再收拾。
A大作為百年老校,基礎設施算不上豪華,但好在還不算差,宿舍沒有獨衛,但每層樓都有單獨的澡堂,為了緩解用水擁擠,裡面是隔間,外面則做成了能容納更多人的開放式淋浴。
現在已經很晚,澡堂裡空蕩蕩的,陳憫之進隔間洗了十多分鐘才聽見有人進來。
熱騰騰的水流沖遍全身,陳憫之一整天疲倦的身心終于得到舒緩,再抹上他從老家帶來的香皂,沐浴在熟悉的氣味裡,别提有多舒服。
就在這種放松的舒服勁兒中,他手裡的香皂蓦地一滑,在地上華麗地打了幾個旋兒,最後以一種優雅的姿态滑入了隔壁洗澡間。
陳憫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