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
丁甯還未接近,翻轉的汽車裡就傳出孫郗哽咽地嘶吼。
有人假冒鸠山家族的人把他騙過來想治他于死地,他死不足惜,沒理由拉上墊背的。
孫郗倒挂着,臉上血迹斑斑,唯有雙眸晶瑩透亮。車門扭曲變形,丁甯費好大力氣才拉開,随後,肩膀上迎來重重地推搡。
“快跑”
他聲音顫抖,重複剛才的話。
丁甯充耳不聞,快速檢查他的傷勢。
孫郗隻受到皮外傷,但斷裂的車體剛好卡住雙腿,殘肢已被解救,那條好腿反倒變成拖累把他困于車内。
“我叫你快跑,聽不懂嗎?汽車随時可能爆炸……”
孫郗急促的呼吸萦繞不絕,凄慘一笑,“反正你也厭惡我了,我死了才好,咱倆的賬下輩子再算。”
丁甯抽身出來,才有空間抽他一記耳光。
“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混賬話?這輩子把賬算清楚了,下輩子我才不要遇見你。”
辮子男已經用口水清理完眼睛,他的腳踝被專業的繩扣捆綁,一時間打不開,正企圖用雙手扯斷。
一切動作被孫郗盡收眼底,等辮子男脫身兩個人誰也跑不掉,“傻瓜,你不怕死嗎?”
他氣急敗壞地吼叫。
“要死一起死!”
伴随聲嘶力竭的呼喊,丁甯淚流滿面,她抱住孫郗的身子向外拉。孫郗咬咬牙,拼命拉扯自己那條困住的小腿。
汽車突然發出劇烈的震動,緊接着油箱破裂,汽油嘩啦啦流下來。
孫郗抓住丁甯的手,苦笑訣别,“還是算了吧!我,不值得……”
丁甯抹了把淚,退後兩步,雙手抓住孫郗的肩膀,又擡起腳蹬住車身,由于發力,臉龐憋出大團青紫。
她要和死神較量一番。
孤注一擲的拔河比賽,生與死的激烈角逐。
如此熟悉的場景。
月黑風高夜,冰冷的枯井中,她單手拉住念之求她不要松手。
念之問她,是否有半分真心,還是自始至終全是利用。
答案有什麼重要呢?保命才重要。
念之笑了,突然變得力大無窮,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就從她的眼皮子底下,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沒用,拉不住她。
念之死後,她終于明白,答案比命重要。
“别松手,我求你了,别松手……”
汽車在他們逃生幾秒鐘之後轟然爆炸,聲響撼天震地。
最後關頭,孫郗把丁甯護于懷中,獨自承受了火浪與碎片的襲擊。
孫郗好像靠近她耳邊說了句什麼,摻雜着噼裡啪啦的爆炸聲,實在沒聽清。
或者他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她的臆想。
印度精油的作用,丁甯昏迷的時間很短。她看見廢墟還冒煙,有消防車,還有穿白大褂的醫生……她被兩個壯漢擡到擔架上,孫郗就趴在身旁。
他的後背血肉模糊,殘肢怯生生地暴露在外,而那條他們齊心協力解救的腿,在颠簸中翻出好多個泛白的傷口,深處已見骨頭。
真可惜!她沒有手機,也沒有其他能拍照的設備,否則記錄下孫郗如此狼狽的時刻,足夠笑話他一輩子。
可是,她和他,哪有什麼一輩子啊!
話說回來,劫後餘生,總歸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當天夜裡,醫院來的好幾個警察,孫郗仍然昏迷不醒,丁甯隻是皮外傷,連醫生也說不礙事,就稀裡糊塗被帶走了。
不出意外,她又住進看守所。
算起來,大大小小的号子,她蹲過不少,照這樣的态勢,完全可以出本書就叫《各地看守所一覽》。
孫郗醒來,發現備用假肢也付之火海,他的殘疾無遮無掩會不會重新暈死過去?
她真是太閑了,淨捉摸些無關痛癢的事。
第二天下午,孫正帶兩名律師來見丁甯。
丁甯終于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在孫正眼裡,孫郗和鸠山惠子的愛情感天動地。在丁甯聽來,不過就是孫郗橫刀奪愛,搶了别人的未婚妻。
高橋家族的太子爺和鸠山惠子一樣,從小養在外邊,兩個人是彼此的初戀,後來鬧别扭分手。
孫郗的橫空出世讓高橋家族勃然大怒,從遊輪刺殺到這次的車禍,都是初戀太子爺的手筆。
丁甯心裡叫苦不疊,世界上有沒有賣後悔藥的?她差點丢掉小命,反倒成全了他的美事。
命雖然保住,但她被控告蓄意謀殺,因為沒人看見辮子男撞車,卻有人目睹她當街襲擊。
高橋家族不肯善罷甘休,幹涉警方從中作梗,欲拿丁甯出氣。
孫郗為了救人,隻好向孫禹亭低頭,孫禹亭和駐|港|軍|隊中的大人物交情匪淺,又請來好幾個律師團,很快把人保釋出來。
那時候,丁甯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癱坐探視室裡胡思亂想。
孫郗的傷還能舉行婚禮嗎?
孫郗結完婚是不是就不會糾纏她了?
“我的人要是受委屈了,我饒不了你們!”
丁甯心想她肯定聽錯了,要不然耳邊怎麼會傳來孫郗的聲音。
孫郗出現門口,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憔悴,發型也沒做,額前的細碎随意飄蕩,腮上隐隐約約可見青色的胡茬。
他拄拐杖的樣子十分滑稽,地闆上接連響起清脆的敲擊聲。
走到她面前,他冷峻的雙眸終于泛出笑意。
“我來晚了……”
語氣熱烈而溫柔。
就這樣,丁甯結束了她的第N次看守所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