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人門裡,一人門外,孫郗才恍然大悟,劉政說得沒錯,她的确在意的是世俗的眼光。
隔着木門,他抓住她的手,力氣有點大。
看得出來她也戀戀不舍,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卻鐵着心指揮他從哪條路離開,不會叫别人撞見。
“一年時間……”孫郗的神色隻有工作時才這麼嚴肅,“用不了一年,我保證給你一個交代。”
她嗤笑兩聲,眼神複雜難測,“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等你一年。”
“你會等的,因為你愛我。”
孫郗心慌意亂,話出口有點後悔,怕她罵他自作多情。
空氣安靜兩秒鐘,聽見她喃喃低語,“是啊,我愛你。”
他的欣喜若狂剛湧上心頭,又聽見她說,“哪怕我再愛你,也不會做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她哭了,聲音哽咽。
“你不是小三,從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更不是。”
孫郗有苦難言,隻能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你别再來了”,丁甯咬咬牙,“給我留下最後一點尊嚴吧。”
路上,孫正瞧了眼後視鏡,孫郗的臉上陰雲密布。
沒一會兒,他說:“找人去盯鸠山惠子,看看她最近和哪些人接觸,尤其是男人。”
孫正心裡犯嘀咕,這是被戴綠帽子了?于是關切地問:“你們,感情出問題了?”
孫郗沉思不語,腦子裡琢磨怎麼制造鸠山惠子出軌的證據,找機會公布他們離婚的消息。
小公寓賣給劉政後,他真的弄來一家人住在這裡,有老人有小孩,如果有人問起爸爸去哪裡了,小孩子會說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他不住在這裡。
當然這些并不是劉政真正的家人,東窗事發後,他帶着父母跑得無影無蹤。
車門打開,孫郗無意間擡頭,就看見鄰居家熱熱鬧鬧的,院子裡新搭上一架秋千,老人把小孩推得老高,歡聲笑語不休,兩個藏獒對新主人格外熱情,圍着秋千搖尾巴轉。
再看對面的公寓裡,落寞蕭條,一點人氣沒有,他突然不想進門。
從小到大孤獨慣了,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望一個擁抱。
“黎改之在幹什麼?”孫郗重新鑽進車裡。
“服務員說,昨晚上黎改之房間裡進去一個女人,到現在還沒有出來。”
孫郗皺皺眉,“什麼女人?”
孫正邪惡地笑兩聲,“還能是什麼女人。”
孫郗的身體燥熱不堪,他松了松領帶,歎了口氣,“去君耀”。
套房門口,正好遇見黎改之和女人出來。
黎改之先打招呼,“孫老弟,這麼巧。”
孫郗笑道:“不巧,專門來堵你的。”
黎改之拉過女人的手,給他介紹,“楊禹歡,我女朋友。”
他就這點好,每個相好的都會給個名分。
楊禹歡也不扭扭捏捏,朗聲道:“不用介紹,我之前是‘三先生’旗下的藝人呢。”
黎改之的神情很像第一次聽說,“是嗎?真巧啊!”
孫郗附和着,“世界真是太小了。”
他若無其事地看向楊禹歡,後者表情淡淡。
“既然你們有事,就不用送我了。”
她被折磨得不輕,鬧了一上午,黎改之承諾帶她去買鑽石項鍊才作罷,所以聽見她這麼說,黎改之挺意外的。
楊禹歡環住他的脖頸撒起嬌,“你不是就喜歡我的善解人意嗎?”
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黎改之說:“寶貝,放心,答應你的,肯定作數。”
楊禹歡心花怒放,給他的喉結留下深深的吻痕,“寶貝,你對我最好了。”
孫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倒不是因為兩個人旁若無人的調情,而是那一聲聲“寶貝”,勾起他的生理刺激。
丁甯是不會叫他寶貝的。
如果他叫她寶貝呢?她會是什麼反應。
她肯定會打他兩拳吧。
楊禹歡走後,兩個男人進屋,紅酒剛醒好,黎改之給他們分别倒了杯,他火眼金睛,小心翼翼地問:“失戀了?”
他太了解男女之間那點事了,見孫郗失魂落魄的模樣,十有八九是遇到感情問題。
孫郗裝作漫不經心,“你不了解丁甯,她太難搞了。”
香煙點好,黎改之遞過來,孫郗擺擺手,他把煙叼到自己嘴巴上,“我不了解丁甯,但我了解女人,真心換真心,虛情換假意,想讓她完全信任你,你必須要拿出誠意。”
他說這話的語氣,叫孫郗想起一個人,已死之人,差點把丁甯殘害的殺人狂魔——弗朗克。
孫郗這次來找黎改之是同他商量把李妍撤走的事,黎改之當然不同意。
高腳杯裡的酒沒喝完,兩個人不歡而散。
證據不足,王叢叢也沒事,孫志南沒關幾天就被放出來,但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德行,在這個人言可畏的時代,他的人生算是徹底毀了。
孫家上下瞞着老太太,怕她一口氣上不來憋過去,慌說她的大曾孫去海外開拓市場,其實被孫禹亭偷偷送走。
老太太百無聊賴,又給三孫子打電話催生,說他大不孝,他爸爸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生了倆娃,孫祁這麼大時,孫志男上小學二年級了。
另一部手機嗡嗡響,是丁甯的号碼,他馬上和奶奶說晚安。除了被鸠山惠子抓包的那次,她從沒有主動找過他,孫郗欣喜若狂,一不小心竟然把電話挂斷。
等回撥過去,對方卻是暫時無法接通。
他幾乎從床上跳起來,害怕她遇到危險。
黎改之,鸠山隼人,高橋家族,這個世界上,打丁甯主意的人實在太多。他十分後悔,上次見面沒和她把話說清楚,哪怕綁也要把她綁到自己身邊。
是劉政說,愛一個人首先要尊重她,自那以後,他沒再幹過偷聽的事,為防止犯錯,直接把竊聽系統銷毀。
所以,丁甯那邊是個什麼情況,他一無所知。
這兩天,他住酒店裡,是個套房,孫正住在随從房裡。他從浴室裡出來,就看見孫郗穿着睡衣睡褲、赤着腳跑向門口,吆喝道:“快點,出事了。”
門打開,他一溜煙消失,
“鞋……”
孫正的提醒晚了半拍,他胡亂穿上外衣,又跑到男主人房拿衣服鞋子,這才出門追人。
在他的記憶裡,孫郗幾乎把鞋焊在腳上,即使那隻假腳足夠以假亂真。所以,到底出什麼事,讓向來小心謹慎的人,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夜色下,汽車極速狂飙,孫郗一遍遍給丁甯打電話,依然是暫時無法接通,給李妍打電話,卻是關機。
孫正随口說了句,“我之前說找人監視丁甯,你不同意。”
孫郗心亂如麻,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