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常聿又問一遍死因,那是問給誰聽的?
逢潭而今自是了然。
龍眼後來又是怎麼回答的?
和李家一樣。
一樣的先奸後殺嗎?
不。
是因同樣的人,同樣的事,被用以同樣的方式殘害的。
常聿默了良久,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我說過。”
“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
拿在手中的刀刃自然不能笨鈍,可太過于伶俐卻又極易傷了自身。
逢潭亦是如此。
逢潭道:“所以除夕那晚,你與那黑衣人碰面的确是為了謝聞識的事。”
對于她的疑問,常聿倒也沒有隐瞞,坦然地說了聲“是”。
逢潭皺了皺眉:“那陳姑娘?”
常聿道:“也是。”
...所以見雲的猜測沒有錯。
如此一來,一切好像就順通多了。
除夕那晚,陳姑娘提前離場,碰巧遇到了在醉酒回府的謝聞識,窺見他對孩童做下的慘無人道之事,當下驚恐引了注意,繼而又被強迫。
晟王為保其子,除去一切隐患,故追查起那晚疑似看見這起殘暴經過的所有人。
“這珊瑚……?”
常聿道:“是姜潤玉的。”
姜潤玉,應該就是今日來元豐樓大鬧的那個女人,謝聞識的夫人,姜太傅的女兒。
逢潭不解:“她為什麼?”
常聿道:“姜潤玉善妒,因此自姜家與晟王兩家結姻後,凡是出現在謝聞識身邊,或是與謝聞識有過糾葛的女人,輕而被她弄花了臉,從此不能示人是小;常行……一刀抹淨。”
“那陳家的,确實無辜。謝聞識犯下罪行,晟王自是要為這個寶貝兒子籌劃。原打算将陳家的悄無聲息地解決了,然卻不曾想被姜潤玉發現,先一步出手将她解決了。”
逢潭不能理解:“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常聿瞧着逢潭臉上的澀然,“他們這些人,向來視人命如草芥。”
逢潭緩了片刻:“所以你需要我去為你将這樁樁件件的事情,一步步變成闆上釘釘的證據。”
常聿不置可否的樣子落到她眼裡,就已是無聲的默認。
逢潭喟歎道:“人活一世,不容易的。”
有多少人哪怕被病苦纏身,仍舊艱辛奮搏....隻為能夠活着。
“人是自私的,”常聿說的輕飄,淡漠的神情猶如隻是在看一件不足為意的小事,“正是因為每個人都不容易,所以才會想方設法地試圖讓自己的活得輕松些。”
“若是以一人,能換自己處境安穩,哪怕隻是一時,你也會這麼做的。”
“……”
逢潭沒有回答。
她不敢輕易去說以後的事情,亦不敢保證自己若是一直待在這個地方,會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被這個時代同化。
靜默良久,常聿泰然啟聲,像是随口說的一句閑話:“眼下已晚,宮門落鑰,貴人打算何去?”
眼前人擰眉。
“臣倒是在宮外也有府邸,自不用擔心無處可去。”男人佯作思考道,“可貴人……”
“……”
逢潭深吸一口氣,臉上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覺得...常大人應該不會忍心看我流落街頭的。”
“也不是沒想過。”常聿已然毫不留情地提了步子。
“……”
逢潭面上正色:“常聿。”
常聿漫不經心回頭瞧她:“臣在。”
她薄嗔淺怒:“你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
常聿斂下眼,陰恻一笑:“貴人表裡不一,與臣半斤八兩。”
*
客棧的前台,小厮手肘托在腦下打着瞌睡。
忽然響起的一陣桌椅劇烈碰撞的聲音,打破籠罩深夜的甯宓。
“——怎麼了?!”
小厮一口氣直奔三樓,氣喘籲籲道:“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
好不容易從門口擁堵的人群中,跻身房間内,映入眼簾的即是遍地淩亂、東倒西歪的陳設中央,赫然橫趴着一個瘦如猴的男人。
“這位客官,您還好嗎?”小厮觑一眼地上,小心翼翼道,“這是怎麼了?”
逢潭揉着脖子,坐在唯一完好的木凳上,聽出了其中的顧慮,慰道:“活的,有氣兒。”
小厮聞言,頓時松了口氣,旋即對着門外圍觀的衆人道:“沒事,沒事啊!都散了!”
夜裡逢潭忽覺口幹,起身倒水的間隙,被地上的人從背後襲擊了一下。所幸房間昏暗,隻能虛虛看清人影,故此讓這賊人失了手。
“你你你你……!”地上的瘦猴,猙獰的面龐上帶極具許怒火的紅,“你使的什麼陰招?!”
為什麼他肩頸以下的大半個身子都沒了知覺?!
瘦猴四肢綿軟的趴在地上,使足了力氣回轉脖子,發覺自己的雙腿還在,暫時松了口氣:“這位姑娘,我就是看你衣着不凡,想着能在你這裡撈點錢财,沒想害你的!”随着他的動作,脖間的不适感加重:“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給我解了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