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這人有沒有點兒眼力見兒?
劫财居然還能劫到她的頭上。
逢潭噎語:“做劫匪,你還真是眼光獨到。”
瘦猴也沒有想到自己處心積慮,蹲點數日,以為總算碰見個合眼緣的“鎏金軟包子”,誰承想挑來挑去,居然挑到了這麼個硬茬!真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乞求道:“人生頭一次,難免失了手!看在咱世子的面子上,姑娘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逢潭:“世子?”
瘦猴道:“你身上這條裙子,可不就是晟世子給的?”
逢潭若有所思地看他:“你倒是識貨。”
瘦猴嘿嘿兩聲,說:“當然了!這條裙子,就是世子命我買了放置在元豐樓的!”
逢潭頓了頓,沖小厮道:“把他翻過來。”
旋即當瘦猴的正面在眼前曝之,逢潭打心眼兒裡再次欽佩道:“……神了。”
這背後畫手的技藝,簡直是讓人歎為觀止!
地上此人正是白日畫像上那位——青面獠牙的朱阿德。
這時,緊着她尾音,一塊食指大小的金條閃着金華騰空:“天亮之前,擡到禦撫司。”
店裡的小厮瞪大了眼睛,手比眼疾地先一步接過,笑不攏嘴地道了一聲:“是!!!”
常聿說完,又睨逢潭一眼:“走罷。”
“去哪兒?”
逢潭不明,=她的房間雖然已經被攪的淩亂不堪,但到底沒有涉及睡人的床榻。夜已深,将就一下也就過去了。眼下要是離了這兒,她還能上哪兒睡?
*
門開的那一刹那,一陣駭人的冷風襲面,院中燭光幽暗,面前大片的竹林屹立,竹葉随風撫動飒飒作響,畫面陰森凋凄,好不詭異。
逢潭不禁沉默。
“......”
敢情這是進了地府嗎?
她腳下躊躇,猶豫着要不要跟着常聿進去。
常聿僅側目,涼涼開口:“貴人大駕寒舍,微臣喜不自勝。”
逢潭幹笑兩聲,抿了下唇,齒後斟酌着欲要婉辭:“要不我還是……”
“若貴人覺得自己命夠硬,”常聿頭也不回一下,“大可随意。”
“……”
說實話,逢潭現下疲累至極,的确也了無精力再去過多折騰。于是,她小碎步跟上常聿:“大人,你那裡可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藥酒?”
朱阿德背後襲打的那一下,雖是沒傷及到她的要害,可她的後頸卻是實打實的叫他拿着花瓶挨了一遭。這會兒子,正火辣疼痛的厲害。
常聿終于止步,借着周圍的光影,将将把她這個人看清:“你倒是臨危不亂。”饒是半夜裡被歹人潛入房中襲擊,從始至終竟是連一聲都沒吭。
當時,他聽着杯落聲現身隔壁,前後不過起身的幾息間隙,朱阿德就已然被她數針放倒。
逢潭聽着他的話,隐約覺着有幾分陰陽的意味在裡頭:“...還行。”
隻聽常聿冷呵一聲,繼而轉身給她留下一道背影:“既然如此,那就受着罷。”
“......”
嗯……
受着。
也行吧。
寄人籬下也說不了什麼,左右死不了人。
反正天快亮了,回宮再醫也是一樣。
“......”
——不對!
逢潭陡然恍過神來。
可常聿卻已然沒有了身影。
“......”
所以,她上哪兒睡?
*
審完朱阿德從诏獄裡出來,天已經大亮。
朱阿德被單獨拎出來提審時,甚至還不曾嘗到任何一點皮肉上的苦頭,便被濕軟滑涼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大長蟲吓得尿了褲子。
“是、是晟王!是他叫我這麼幹的!”
朱阿德道:“世子惡行舉目皆知,世子妃後來又做出了那樣的事。晟王雖因世子的事情大為動怒,卻又因世子妃的行事,轉而喜之。他将世子妃的行事告知了姜家,世子早就引得百姓皆憤,哪裡還容得了世子妃再生出禍端!姜家為保女兒,夥同晟王找到我,讓我帶着那已經死透了四人逃出了城外。”
“接着我又找來蜘蛛和龍眼二人,跟他們喝酒時,我在他們酒裡下了藥,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奸殺了人,僞造了假象。為了掩蓋她們真正的死亡時辰,晟王甚至還特意命人在一處山洞中,打造了四張能夠延緩屍體腐爛的冰床。”
“而我就隻需每日去山洞裡瞧上一番,為她們的屍體做好圍欄防護,避免被上山的人以及山中的野獸發現,将她們食之。待到晟王将世子禁足家中的事情放出以後,确保在明面上不會有人将這兩件事情聯想到一起時,才又命令我将屍體曝至人前。”
晟王原是承諾此事即成,允他百兩白銀,回鄉安度。
可誰知,他這邊才将行完尾事,晟王便派了數名殺手欲将他除之!
朱阿德在霁京城中躲躲藏藏數日,終是在遇見了逢潭這個“香饽饽”後選擇出面行竊,哪知竟誤打誤撞地自投羅網到了禦撫司手中。
回宮的馬車上,逢潭恹恹靠睡着,萬縷青絲松垂肩側,透白的脖頸細膩平滑,奪人心目。
“……”
常聿目掃而過她頸側隐沒進領口的一點殷紅,不覺眼眸一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