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施粉黛的白淨小臉,與初見她時削瘦的模樣,雖略有些微好轉,然卻依舊難掩病恹憔悴。即使緊閉着眼皮,那含愁的眉宇依舊緊鎖,讓人瞧着生憐。
常聿心中說不出作何滋味,猶豫半晌才輕輕拿握住逢潭纖細的小臂,涼涼的,滑膩膩的。
“……”
他不敢再多想,誠惶地将它藏進被下。
再擡眼時,晦暗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迎撞進逢潭眼眸。
常聿心髒猛然漏跳一拍,連帶着呼吸都停窒了。
“我……”他絞盡腦汁地措詞。
卻聽逢潭輕聲道:“雨停了嗎。”
“...嗯。”
逢潭:“屋檐濕滑,你等下走的時候注意着點兒。”
“...知道了。”
逢潭輕阖下眼,怔怔地看着他,也沒再說什麼。
“……”
觸目皆是她氤氲潋滟的明眸,常聿目色漸深,心中異樣生出幾分癢感。
兩人對視良久,隻覺呼吸都變得愈加綿長。
他喉結滾動,常年慣持的冷靜自若在此刻竟也湧覺澀然。
終是抵不住眼前之景,敗下陣來,局促地别過頭的瞬間,眼底是自己都無從察覺地柔光笑意。“那...我走了。”
逢潭翻了個身:“嗯,走吧。”
*
翌日清晨
栖銮殿,藏荷朝院子裡的逢潭福了下身:“貴妃娘娘還未起身,逢美人還需再等等。”
逢潭莞爾應下:“不妨事。”
進屋時,這小宮婢還不忘再掃量一眼她身後的影蓮。
影蓮沒好氣地氣哼一聲,道:“瞧瞧藏荷方才那狗眼看人低的樣子,真是叫人讨厭。”
反正閑來無事,幹站着也是無聊,逢潭就問了一句:“怎麼,你們之前有過節?”
影蓮:“過節...那倒也算不上。隻是大家原都是同一批姐妹出來的,藏荷這家夥兒命好,沒多久就被指到了貴妃這裡。”
“這不,自從跟了貴妃娘娘,她那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了。什麼昔日同甘共苦的姐妹,全都是笑話。菊香在蕭貴妃那裡伺候,人家見了奴婢還對奴婢笑笑呢,哪跟她似的。”
聞及此,逢潭問:“你以前跟她很要好吧?”
影蓮口是心非道:“才沒有呢!誰要跟她好!”
逢潭:“可我覺着你挺在意她的。”
影蓮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接着逢潭又歎道:“說到底也是有我的緣故。我這兩年難過,連帶着你們也遭受旁人冷眼。”想到這裡,她似安慰地捏了捏影蓮的手心:“不過,會好的。”
寝殿内,慎貴妃坐在鏡前睨了眼窗外:“聽到什麼了?”
藏荷搖搖頭:“說是逢美人常吃的藥近來也不見效了,回頭要請個太醫過去看看。”
慎貴妃:“沒一句不滿的話?”
藏荷:“她們聲音小,其餘的奴婢就再沒聽見了。”
慎貴妃嗤笑:“她倒是沉得住氣。”
藏荷問:“那要讓她們進來嗎?”說完,她又連忙解釋道:“今晨陛下要到皇後娘娘宮裡去,娘娘不宜……”
慎貴妃懶懶掀眼:“走罷。”
循着門開的聲音,慎貴妃腳踩漫步出了房門。
女人樣貌生的豔麗,膚潤透紅,眼如丹鳳,斜飛入鬓,現又衣穿霞彩錦絲芍藥紋上裳,榴粉暗花織金玉羅裙,牡丹發髻着燒藍點翠鑲珠華冠,風姿綽約,顧盼生輝。
待逢潭行完禮,隻聽慎貴妃朱唇輕啟:“有勞逢美人了。”
逢潭回以:“貴妃娘娘言重,娘娘能夠想到嫔妾,願意将此事交由嫔妾,已是嫔妾莫大榮幸,嫔妾又怎敢承受娘娘此話。”
慎貴妃對她的回答甚是滿意,随後指了個婢子上前接過影蓮手中經文:“本宮不如逢美人清閑,這個時辰了還能在外面肆逛。”
“本宮要去同陛下跟皇後商談端午祭祀的事儀,就不便留你了,你且回罷。”
逢潭聞言福身恭送她離開。
*
帝王早朝受了氣,這會子正頭疼的厲害:“朕就煩見前朝的這群老東西!真是一個賽一個的難應付。”
“你聽聽今晨他們說的那些話!一個個強詞奪理,叫朕頻頻下不來台!”
李公公轉了轉眼珠子,顫顫巍巍答:“想來是陛下許久不同朝中大臣們議政,加之幾月來東宮接連出事……各位大人們心生驚慌。”
帝王:“朕是久不上朝,可那又怎樣?常聿不還在朝上嗎!他們有什麼好怕的?!還怪起朕不見他們?朕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情了嗎?!”
李公公難言,一味低着頭将臉色憋得通紅。
帝王見狀心中更燥了,他甩甩大袖,也無意再跟這些閹人多言。
皇後見帝王來時龍顔不悅,也恐觸了黴頭,是以寥寥彙報了幾句,自明日起進行為時三日的端午祭祀之事:“禮部那邊全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明日陛下移駕。”
“蕭貴妃從三年前恒兒薨世,便一直抑郁寡歡,太醫曾告知過臣妾,蕭貴妃這般需要靜養。而李婕妤月份也大了,不易在外奔波操勞,因此臣妾就沒将她們拟進随行的嫔妃人數中去。”
帝王點頭:“這是自然。”
皇後:“隻是如此一來……能夠随行的嫔妃就少了兩位,到時祭天拜神所需供奉的經文也就……”
帝王皺眉看向她。
慎貴妃笑撫道:“陛下無需擔憂,臣妾早就找了逢美人和徐美人為之補上。”
“且臣妾的兄長們現已然在京,故此次祭祀懇請陛下交由他們随行攜護,萬事全都準備妥帖。”
聞此,帝王的臉色這才有了些許好轉:“這是自然。得虧你心細,有你輔佐皇後管理六宮,朕很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