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看客猶如醍醐灌頂,眼中迷茫也消了去,望向那頂轎子的目光更深邃了幾分。
年輕天子最敬慕的忠義之士,正是陳大将軍。據說當年天子聞知陳大将軍被奸臣設計殺害,碰巧行軍路過陳将軍故鄉南浔鎮,竟不顧二王黨安插的眼線,特意前去附近緣因寺祭拜。
看客點頭一笑,“也好,陳家姑娘的終生算是交托給了韋家,老太太歡喜她,那便有個好着落,陳大将軍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但世情向來涼薄,兄是個聰明人。”韋家門客也打啞謎般地回了句,意味深長道,“崔家如此形勢,韋家不可能坐以待斃,隻看是否能做到十年如一日了。”
若不然,就憑這般奢侈,雖說是顧及大家族顔面,又有女兒在宮承寵,也少不得嚣張過頭,引起天子懷疑。
兩人又閑聊半晌,見友人再無入府做譽公幕僚之心,韋家門客慌張辭别,急匆匆進府去了。
......
謝春家的早已等候在那,瞧見人來,忙行了禮,帶領十來個仆婦丫頭子,引绾月去見宴席上的崔老夫人和姑娘們。
第一進是隆德堂,鳳鳥燈下挂一個“天朝聖會”金字匾,有十二盞錦繡花燈相伴。花燈是雕刻镂空的,燈影一照,明波晃動,紅光四散。
燈上雕刻有字,陳绾月見是詩書提取,謝春家的也被丫鬟喊住停下,索性從左至右慢慢瞧了一遍。
梅·雪飛相催。
杏·東風爛漫。
桃·空媚幽林。
牡丹·國色天香。
石榴·奇質含華。
蓮·春晝夢回。
玉簪·雪魄冰姿。
桂·不識風霜。
菊·碎金密豔。
芙蓉·秋月留晏。
山茶·繁英鶴丹。
水仙·白玉弦冷。
也不知這些都是由何故事造就的燈名。十二燈兩邊一對燈聯,绾月随謝春家的走上台階,不好再亂看,隻得将最後一眼從燈聯上悄然收回。
然走進堂中,謝春家的正要穿過,頭頂忽然掉下一盞架子上放的擺設假燈。
好在沒砸到人,一丫頭忙去撿了,重新放上去時,許是瞧見模樣,疑惑嘀咕了句為何不挂上。
陳绾月聞聲看去,隻見那燈同外面挂的十二盞無異,字樣是海棠,燈名卻也奇特,叫做“仙霞靈卉”。
謝春家的回頭笑道:“陳姑娘可是覺這燈奇怪?這盞海棠燈同外面那十二盞一樣,都是老爺在寺中求的,不過這盞叫做海棠的,燈名兒裡有個‘卉’字,到底不算很好,索性就擱這兒做個擺設,既不枉費誠心,也不冤受災禍,說來也是為府上擋災了呢。”
陳绾月微微一笑,沒說什麼,繼續跟謝春家的往裡走。
第二進是清心齋。檐下有花圃,種着十二味茶。這是謝春家的主動說起,方說出三四種,不遠處的笑聲傳來,謝春家的忙住了話頭,加快步子領人進去。
......
内院擺開十幾張明桌角幾,中間置一座丹參紋的元螺钿楠木塌,上鋪兩層錦褥,旁邊又豎梅花香幾,香爐幽香袅袅。
“老太太,陳姑娘來了!”
崔老夫人見謝春家的帶一好模樣姑娘來,驚了一跳,忙叫把人兒領近,抱着绾月歡喜不勝,說了好些話。
“你就在這,陪我老太太吃些。”崔老夫人笑道。
陳绾月起身謝過老人家,方才在崔老夫人身邊坐下。身段窈窕,乖巧又可人,好一個絕色佳人呐。崔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四處都挂了明燈,放眼一瞧,皆是光彩奪目。金杯玉斝,觥籌交錯,内院都是女眷,國公府的男人們則是從内院門檻外接連擺開幾桌。
人丁興旺,外面求職求事又多是飽讀詩書,有備而來,祝賀巧話接連一個時辰都未聊斷。
約莫過了一炷香,該見人了。崔老夫人牽起陳绾月的手,笑指下面正歡鬧的一衆女孩兒,領着她認親。
“這是你大姊,绮羅,沒别的就是腼腆,性子什麼都好,就是嘴不甜。”
台下哄笑,崔老夫人也笑,绾月瞧了眼低頭紅臉卻并無不悅之色的大姑娘,便也跟着輕輕一笑。
她留心看了一看。大姑娘眼睛細長,瞧過來時目光雖笑卻不深,看身旁另一位明媚姑娘時倒與此不同。
應是覺得生,不熟吧。
“大姐姐。”绾月起身行了閨中禮。
韋绮羅淡淡掃她一眼,笑着點頭。
大姑娘性子本就不算熱絡,故旁人也沒在意。崔老夫人繼續指給她認其他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