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下眸,無聲沉默半晌,還是将一切都恢複原位。
......
韋延清回來得很突然,并沒提前告訴任何人。
韋史大為驚喜,父子倆先在書房聊叙。看見的小厮丫鬟都大喊着跑去後院報喜,不多時,韋慎遠也從官署趕回來,一溜煙鑽進了韋府大書房。
知道瞞不了太久,韋史沒獨占着兒子,聊得差不多,三人一齊去見崔老夫人。韋史在中走着,韋慎遠官袍未及換,摘帽行在左。
韋延清行在右,并不像兩人那般激動,偶爾答應一聲。
到了上房附近,韋史先行,追魚悄聲道:“二爺,您看見沒?連假山都換了新樣。”
原先那座假山被他家二爺兒時調皮弄壞一角,老爺不舍得換怕壞風水,如今三年過去,居然改成了一座渾然天成的飛瀑假山。
韋延清垂眸未答,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隻是沉悶了些。
他心不在焉,韋慎遠也看了出來:“這三年,你性子倒變了不少。”
韋慎遠含笑細瞧,昔日少年極具轉折地擁有了男人的所有特征,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延清比他還高,目測身長八尺有餘,氣場也變了不少,他說不出來,隻是比起以往的沉穩多了不少其他感覺。
看來父親的願望是落空了。
别說活潑,饒是在官場身經百戰的他站在二弟旁邊,也得多思多想而後言,分明是最親近的兄弟。延清身上的從容不減,反而更增,距離感顯得冷漠。
隻是這氣度模樣,往京城一站,他還是那個風光無雙的韋延清。
韋慎遠笑了笑,内心既喜又悲,冷些也罷,到底心還熱着。
......
崔老夫人早淚眼模糊,看見來人,顫巍巍拉着韋延清看了半晌,點頭一直說“好,好啊”,然後一拍他手,感歎:“你個皮猴,三年蹿這麼高?”
韋延清:“......”
他無奈扯起唇角,攙扶老太太去坐下:“祖母,也沒多高。”
環視一圈,隻見幾個妹妹都出落得漂漂亮亮,這時都在一旁圍着,像是不敢向前。韋延清挑眉一笑,彎唇道:“怎麼?都不認識我了?”
韋明珠撒腿跑去要跳他身上,忽記起早不是兒時,忙收了動作,兩條胳膊将韋延清的腰身緊緊抱住。
她矜持道:“二哥哥,你聲音變了,像個男人。”
半晌,滿堂大笑,韋明珠忙補充道:“像個極好看極有本事的男人!”
完了,好像也不對。
韋凝香笑得前仰後合,撲到崔老夫人身上,對着衆人道:“三姐姐也有腦子不聰明的時候,虧得府中上下都指望你分撥安插呢!”
她也跑過去,連着韋明珠一塊抱住挂在韋延清身上。
韋史故意沉下臉,呵斥道:“沒大沒小的!都哪涼快哪待着去。”
話音未落,隻見一向腼腆的大女兒韋绮羅也紅着臉悄悄去抱她那二哥哥。
算他多餘。韋史擺擺手示意韋慎遠跟上,沒再留後院女眷這邊,兩人忙公事去。韋慎遠臨時報假出來,正也該回官署,急匆匆走遠。
崔老夫人問了許多,探頭一望,還不見人來。
恰是崔燈霓在旁,看見笑道:“绾妹妹想還歇晌未起,醒了有人通傳,自然很快就來。”
“這都什麼時辰了,”崔老夫人皺眉微有不悅,似是想到陳绾月身子嬌懶,容易困,也便沒再多言,擺手道,“也罷,不等她,翠香把這些二爺帶回來的禮品都給姑娘們分分。”
韋延清坐在旁邊喝茶,視線微有停頓,轉瞬又恢複如常。
隆德堂一片歡聲笑語。追魚在韋延清身後站着,看姑娘們分禮品,他家公子在江南并非一頭紮進功業不問生計,做了不少營生,日子可觀,帶回來的禮品都是年輕女郎會喜歡的胭脂水粉。
再便是金銀首飾。這還是公子投銀票買的鋪子,取匾稱柳煙閣。當然不隻這一家,然風靡江南極受女孩子追捧的,倒不得不提柳煙閣。
他隻能說,公子這種尊貴人,嬌氣得很,到哪都不會叫自個兒受委屈。追魚對此格外欣慰。他當初跟着二公子下江南,老太太她們都說吃苦,獨他面上苦心裡樂,分外有算計。
這一趟,保管是享福!
果不其然,到了江南,公子先是半年換大宅,一年給公孫先生捐修新學堂,兩年和江南富商混個臉熟,店鋪開到手軟,再後來甚至不靠韋家關系牽線到了皇宮買辦,持續給京城王公大臣家供應。
大戶人家丫鬟多,脂粉都不能比尋常百姓家差,且是統一采辦,本是在附近托人買辦的。
因江南柳煙閣風尚起,不光蘇杭,遠些的官商買辦也都趕風潮往柳煙閣跑。約莫在年前,回京日程提上,他有意暗示公子不要放過京城的油水。
然公子隻專心蘇杭一帶,仿佛并沒把柳煙閣或其他生意做到京師的打算。至少沒在他面前提過。
若不惜千裡迢迢,買辦自然是為自身腳費進益,但柳煙閣是真賺銀兩。
追魚低頭,摸摸自己肚子上養起來的膘,忽而懷念起在江南随公子一起潇灑的日子。
回了京,規矩也多,哪裡能半夜不睡和一堆會玩的富商大甲乘船賞燈,又哪裡能射箭跑馬給自家公子助威喊破嗓。
也不知那些個美人兒會想他否。
追魚擡頭,見崔老夫人為孫子心疼,那位又厚臉皮面不改色答應着。他忙低下頭去,裝作未聞,好在思念江南美人,也是個傷心處,并不好笑出來,到底不算壞事。
然而,若是崔老太太知道二公子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怕是要一口氣上不來昏死過去。沒有管束,除卻學業功夫,業餘比在京還要潇灑。
追魚忽想起什麼,忙四下一瞧,并沒見绾姑娘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