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延清起身,衆人又一齊去外面接進楊伯登來,尚未走出大門外,楊伯登三人已走進相見,與範動擁抱灑淚,末了,對韋延清笑道:“今日冒犯前來,實為賠罪,在下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韋公子是此等為人,楊某敬佩不已,特來結識,若有幸以兄弟相稱,不負人生一場。”
韋延清自是以禮回應。
入席,一群人又謙讓了一回,楊伯登在韋延清原位落座,其餘柴胡左手邊再往後依次推去。
鳳五兒與翟佳坐在柴胡右手邊,鳳五兒依同男子束發,高馬尾,紅衣飒爽,笑道:“既是韋公子稱已有家室,何不請出貴夫人來見一見?”
楊伯登幾人都低頭笑而不語。
韋延清面色平靜,淡聲道:“粗茶淡飯,為免招待不周,拙荊方去廚下吩咐,不久便回。”
這一番謙遜,鳳五兒不好再言,正思索間,忽見有一位絕美女郎款款朝這邊走來,重工刺繡的淺色紗衣纖薄若雪,這還隻是日常衣用,鳳五兒亦為女子,禁不住眼前一亮,看得出來這材質并非凡品,得極有财力之人方可擁有。想來,足可見韋延清對此女的疼愛了。
鳳五兒心下一沉,倒非嫉妒羨慕,隻心内才有的感情,還沒開始便結束了。
陳绾月走近,一會之後,鳳五兒心甘情願舍棄這一段情,實是這陳家姑娘天上難有,地上難尋,再不能有此讓人耳目眩暈的絕色美人。以往雖有所聞,但隻有見了,方知震撼所在。
出于禮儀,韋延清先向陳绾月介紹了楊伯登三人。
一一的見過,陳绾月含笑道:“有幸聽過。”
韋延清低眸思忖幾時,側耳問起追魚道:“崔琛怎麼說?”
“崔爺說了,他身居官職,是朝廷命官,席上多有罪犯,看在二爺的情面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再來卻是辜負朝廷期望。”
韋延清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不一時,衆人說到興頭上,當即催着範動家去找金旨牌,好使安心,範動亦有此意,匆匆别過,回去喊着妻子一同翻箱倒櫃找了好大一會,方在桌子底下尋到。
範動忙從墊桌角的地方拿出,擦幹淨,揣了又去席上。
自是交與韋延清,随他使用。韋延清謝過,并與陳绾月解釋了緣由,因此陳绾月也認真謝了範動一回。滿席上,高情厚誼不能備述。
隻是将散時,韋延清留住範動以及柴胡,與他二人進了外書房,秉燭長談,直至三更方回。
天色太晚,陳绾月尚未入睡,忙吩咐了柳嬷嬷親自收拾出兩間上好廂房來,與範動二人住下過夜。
問起聊了什麼,韋延清隻應付而已,并不多言。
陳绾月隻知道,翌日一切如常,隻在送出柴胡二人時,範動談笑自若道:“昨夜之事,我們必不外漏,賢弟也要提防些才是,如此才能成大事。這次我隻與柴大哥同往山莊去,安置好一切,待賢弟家事也完,咱們幽州再聚。”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亦有重逢之日,賢弟和弟妹且住,不必再送,隻在此别過罷。”
柴胡含笑一回,走前提道:“若有仲輔,此亦事半功倍。隻如今天下太平,不好言事,我倒知道他識得一位道士,那道士并非尋常人,先時也是個極有智謀預見的人物,且等我們回去告訴了仲輔,看他如何牽引。”
韋延清彎了彎唇:“若果真如此,再好不過。”
四人雙雙别過,陳绾月習慣不再多問他的事,然進去那時,韋延清忽在下階時摟住她的腰身,往胸前一捧,低頭俯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绾月大駭,小臉白了不少。
她渾身發麻地站在那,皺眉不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若說他瘋,這人卻又能夠謹慎圖謀,智識不凡,并無高談闊論或異想天開之嫌,她不便出口打擊。若什麼也不說,她也似瘋了,到底不知攔還是随。
似是看出她所想,韋延清道:“我的生死,都在你身上。”
陳绾月頓時猶如一盆冷水澆下,擡眸凝聲道:“你認真的?”
然而不必他回答,她已經知道答案,韋延清的确沒有開口,隻從喉間淡淡“嗯”了一聲。
兩人走進堂屋,韋延清去了書房,陳绾月怔然失神地才在椅上坐下,吉祥忽然上前提醒道:“明日便是赴約之時了,左右我想了想,還是提醒姑娘一聲,畢竟總不好使那人在緣因寺長等,萬一這一等便是一輩子呢?”
“何況這也談不上對二爺厚不厚道,不過是姑娘的前塵,無論如何,親自去了卻了也不欠誰的情債,也算一個善字。就怕那公子是個癡心的,甘願久等,耽誤年華。”
陳绾月思忖半晌,溫聲道:“這話極是。我也這般想的,當日緣因寺匆匆一别,我與那公子都是諸事纏繞,許多無法明說,後來他留下一約便不見蹤影,再之後我也走了,确也怕他在此長等,辜負歲月。若我抽不開身也罷,這會兒正在南浔,不過幾裡的路,何苦再懶着不去做個了局。”
這麼說了一回,良久,陳绾月低過眸子,輕蹙着眉,喃喃道:“隻是赴其他男子的約,到底是越界之事,何況是三年之約。即使沒有你們二爺,對未出閣的女子來說,也不像話,去見已算私定終生,别提已有了他。還是告訴他一聲的好。”
“不可!”吉祥急得直想出汗,深知那位并非清冷仁慈的仙君,也非真正的良善之輩,“若果真告訴二爺,您信不信,不僅不能去做這了局,二爺不是打斷慫恿您的我的腿,便是打斷那位公子的腿!”
“難道您以為,二爺這種醋壇子又心狠的世家公子,會容許他人觊觎?眼睜睜看着您去赴另一個男人的約,簡直天方夜譚,便是二爺親自陪着去,心内也不會平。到時可有的話說了。”
陳绾月默了默,托腮發愁,小聲嘟哝了句:“照你這麼說,該如何是好?”
“這有什麼為難的?你踩着我的身體出去芙蓉院的門首就是了。”
主仆倆大驚,陳绾月猛然驚擡起頭,果然這一道陰恻恻的低沉嗓音就在不遠處。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階下,俊臉含笑,春風和睦,隻是眼中閃爍着精銳的寒光。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