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于是星夜挖井。
一直挖到第二天早上,那口幹涸的井都開始重新出水了,那馬蹄聲還是從底部陣陣傳來。
隻有馬蹄聲——不見馬,也不見留聲機。
食戶們看這情景,都扔下鐵鍬和鋤頭,“是陰馬過境了!”
邵應魁忍無可忍,将他們的嘴通通封住,拉去關了禁閉。葉蘭绡也沒能幸免于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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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峋在醫院被人暗殺的消息傳來時,葉蘭绡還在關禁閉。
“葉姑娘,”隻見來人臉上堆着讨好的笑,“家主需要您的照顧。”
葉蘭绡不知自己該作何反應,她對邵家這種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做派有些适應不良,但她也知道自己根本無從選擇。
“叫我去照顧家主是誰的主意?”葉蘭绡問。
“是長老們一緻決定的,他們覺得葉姑娘細心妥帖,進退應矩,是照顧家主的不二人選。”
“我已經對馬場的事得心應手了,可對照顧家主那樣尊貴的人,實在談不上妥帖,我隻會照顧畜生呢。”葉蘭绡說話綿裡藏針。
把葉蘭绡請出禁閉室最後還是簡安博出馬才達成,葉蘭绡給出的條件是幫她重新翻案,她不想再背着走私危險物品的犯罪記錄了。
“這對于邵家來說,就是一句話的事。”簡安博信誓旦旦地說。
葉蘭绡心想,你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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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蘭绡到醫院才知道,原來是邵知慈刺殺了邵峋。
邵知慈以邵峋女友的身份支開衆人,待衆人都離去後,拔出兇器朝昏睡的邵峋刺去。邵峋卻突然從睡夢中驚醒,躲開了兇器。
接着,埋伏在邵家醫院裡的殺手和狙擊手一起行動,對着邵峋的所在之地一陣掃射。邵峋身手利落地勒住了邵知慈的脖子,将邵知慈擋在自己胸前。
邵峋身邊的保镖聽見動靜,動作迅猛地趕來援助。
他們這才驚覺,原來邵知慈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而且她并非是什麼淪落風塵的孤女,她背後有深不可測的力量。
幸虧邵峋有一個多年來不曾暴露的秘密——他睡覺從不睡死,即使是因病昏睡。
或者說,他沒有深度睡眠或深度清醒的能力,一直維持着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
邵知慈的背叛喚醒了邵峋的攻擊性,使他又變成了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邵峋。
“邵知慈呢?”葉蘭绡問保镖。
“讓她跑了。”保镖回答道。
葉蘭绡吃了一驚,邵知慈的武力值以及組織能力該有多恐怖?居然能從邵家的層層圍堵中逃脫。
在葉蘭绡眼裡,後來的邵知慈是與邵峋同等級的謎一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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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近距離面對邵峋,葉蘭绡已經心如止水,她把他當成了夕園裡一匹尊貴的、脾氣有點乖張的阿哈爾捷金馬。
葉蘭绡又聽見他在說夢話。
她沒有關注他在說什麼,隻是在想,要是阿哈爾捷金馬睡覺不老實,她會怎麼做?
葉蘭绡突然心念一動,把襪子脫下來,塞在了邵峋的枕頭下面。
——她太太曾說,做噩夢後往枕頭下面塞臭襪子就好了。
夢中的邵峋似乎被人打擾了,他擰了擰眉頭,接着又沉沉睡去。
邵峋醒來時,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常常酸痛的肩膀居然也不痛了,他知道他睡了一個好覺——他已經很多年沒睡過好覺了。
他的視線落在了靠椅裡的葉蘭绡臉上,隻見她的嘴唇像風中的花瓣一樣一翕一阖,眉目舒朗,雙頰俏生生紅撲撲的,一邊臉上有淺淺的印子。
邵峋心底升起一種感覺:他似乎很多年沒見過她了。
到底是多少年呢?他不記得了。時間在他這裡是個虛無的概念。也許是一兩年,也許是三五年,也許是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他真的不記得了。
葉蘭绡醒來時,看見邵峋坐在病床上用電腦認真地看文件。
冬日的暖陽從寬闊的落地窗裡斜灑過來,邵峋的臉一半被黑暗籠罩,一半被金色的陽光消融,葉蘭绡心裡隐隐有個錯覺——這種場景她似乎很熟悉。
她揮去腦海裡冗雜而多餘的思緒,暗自哂笑自己一番,重新把他看成了一匹阿哈爾捷金馬。
——她突然發現腳上已經穿上了襪子,正是昨天她脫下來的那一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