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回過頭，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與對面的男人對視，終于從那副冷靜的表象下窺見一絲與自己相似的悲痛。

“胡桃夾子是我重要的下屬，我的戰友、同伴。我對人形沒有偏見，也從來沒有隻是将她們看作一把武器。但不管是什麼，一件工具，或者一個朋友……一旦落入他人的擺布，我們就必須做出選擇。”指揮官毫不回避地看回去，繼續說，“我的老闆曾這麼告誡我。您也經曆過，您明白我在說什麼。”

會議室裡又安靜了幾秒，巴基默不作聲地捏緊拳頭，尚且有些接觸不良的機械部件發出“呲呲”的摩擦聲。

——“我不會放棄。”他垂下眼，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清的聲音說，像是在回答，也像是在自語。

指揮官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那就祝我們好運吧。”

M4-A1和AR-15站在會議室門口，看着有一隻金屬臂的男人快步離開，直到拐入電梯間，才在自動門又一次開啟的聲音中轉頭，對走出來的指揮官點頭示意。

“M16那邊還沒找到人。要擴大搜索範圍嗎？”M4-A1問道。

“胡桃夾子拿走了那麼多情報，現在他們對這部分布防了如指掌，能抓到人才怪了。”指揮官無奈地歎了口氣，“别浪費時間了，讓她們回來吧，這件事稍後交給别人接手。”

“是，長官。那胡桃夾子的事……之後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把她帶回來。”

“如果她反抗呢？”AR-15插話道。

指揮官看了她一眼：“那就别讓她反抗。”

AR-15聳了聳肩，不置可否。而M4-A1小跑着追上已經走出兩步的指揮官，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另外，NTW那邊……她的狀态不太好。”

“唉……你覺得巴雷|特能暫時替她主持局面嗎？”

“……”

“開個玩笑。去叫内格夫來吧。”

史蒂夫提着一盒快餐敲響了巴基的房門。門沒有關，隻是虛掩着，他能看見裡面的巴基正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這樣的反應倒也在意料之中，史蒂夫心想。又等了兩秒，他幹脆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最好還是吃點東西。”他說着将餐盒放到床頭櫃上，在看見擺放在台燈邊的兩個杯子時動作一頓，默默歎了口氣。

不僅是杯子，這間卧室裡仍然充滿了兩個人生活的痕迹：床鋪、衣櫃、抽屜，都還保持着胡桃夾子離開之前的模樣，床尾甚至還搭着一件皺巴巴的女士運動短褲。巴基走過來拾起那條短褲，又熟練地從亂成一團的被子裡摸出一件吊帶背心，一起扔進櫃子旁邊的髒衣簍裡。最後，他蹲下來，從小冰箱裡取出兩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遞給史蒂夫。

史蒂夫沒有猶豫地接過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揭開餐盒的蓋子，油炸食品的香味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這個場面似曾相識。”他眯了眯眼，回憶道，“上次去攻打神盾局的航母之前，我也是這麼站着，然後山姆過來……說了幾句。”

巴基顯然明白他在說什麼，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喝了一口酒。

于是史蒂夫繼續說：“山姆當時對我說：‘他已經不認識你了。’，而我回答：‘他會的。’——其實我那時也心裡沒底，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能不能成功。但我知道，思考太多沒有意思，我唯一能做的隻是……去相信。”

“……你是怎麼做到的？”

“沒什麼難的，就隻是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相信正在為之努力的不止你一個。”史蒂夫前傾身體，按住好友的肩膀，“聽着，巴基，我也許不懂那些人工智能的專業知識，但至少我看得懂你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你明白嗎？那個女孩……她愛你。她看你的眼神總是好像這世界上隻有你一個人了，哪怕隔着老遠，你隻要皺一下眉頭，她立刻就會表現出關心。這種感情，這種……愛，不可能就那麼輕易消失的。”

被美國隊長以如此認真的口吻點評戀愛，巴基聽着聽着覺得有點不自在，但肩膀被扳着，身上動彈不得，隻得被迫繼續坐在原地，連擡手用喝酒的動作遮掩一下臉上的紅暈都做不到。史蒂夫一本正經地講完，卻見巴基一副發呆神遊的表情，頓時又恨鐵不成鋼地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

“現在把這頓飯吃了，去洗個澡，躺下來睡一覺，好好冷靜一下。”美國隊長起身，将自己手上的酒原封不動地放回冰箱裡，用給中學生教育片的架勢叉起腰，又補充道，“記得認真刷牙，我不能讓你在我的監護下得蛀牙。”

這句話說完，巴基終于有了反應，隻見他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過來一眼：“滾開，史蒂夫！你他媽又不是我的監護人。”

史蒂夫不為所動，顯然已經對來自好友的髒話免疫。

“順便問一句，你現在不想把自己凍起來了吧？”

“我說了，滾開！”巴基就着啤酒咬了一口漢堡，剛說完，突然想起了别的什麼，又喊道，“嘿！等等！回來——去瓦坎達的批準什麼時候能下來？”

這件事很急，真的很急，他需要趕緊把這條破胳膊弄好了，然後去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