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當七月早産兒心率微弱跳動,醫生們紛紛呼出一口氣。
今日情況相當緊急,孕婦摔下樓梯大出血,白無水立即現場剖腹。雖保住了大人,可嬰兒患有先天疾病,出胎後一度危在旦夕。
是救護車一路連闖紅燈,白無水及時施救,推入手術室後又争分奪秒搶救,才挽回的珍貴生命。
白無水踱步于長廊,她走過新生父母相互依偎的病房,又來到了嬰兒室,隔着玻璃觀察保溫箱裡指标一切正常的小小嬰兒。
見小小嬰兒睡得安穩,她才踏入更衣室。
她拉開櫃門,一眼便瞧見了情急之下随手擺放的冠軍獎牌。她嘴角噙笑,拿在手中仔細摩挲它的紋理。
今天的自己,配得上這塊冠軍獎牌。
她掩上衣櫃門,打量了四周最後一眼,才走出去。
“啪——啪——”
空中絢爛地飄開缤紛彩帶。
一張張熟悉的笑臉躍然眼前:“小白!恭喜畢業!”
她來東京綜合醫院,是帶着重要的醫學研究任務。
而現在,她不負衆望,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來時的少年枯寂漠然,可當她從春天走入夏季,那雙疏冷的眼底,也融成了暖玉的溫度,她眉眼一彎,便對各位行了個禮,“承蒙各位姐姐哥哥的關照。”
本還笑意吟吟姐姐們霎時淚眼蒙蒙。
五個月過得可真快啊。
她們第一次見小白的畫面仿佛還在昨天。
那位跟在墨蘭醫生身後的白助理神秘年少,令她們十分好奇,她們趁着休息間隙,想方設法路過偶遇。
遠遠走近,雌雄莫辨的少年身披白大卦,窄肩直背,如節節勁竹翠松。她的五官優越,天生含情的眼眸更為驚豔。
但因她臉上帶了驚險傷疤,便似美玉被利刃鑿開了縫,滲出冷寂的破碎。
大家心生憐愛,卻沒有人敢和她搭話,因為都怕被刺傷。
可後來,當疏離的白醫生扯下大人面具,她便成了每個哥哥姐姐都偏愛的小白。
隻是,才剛熟悉起來,小白便要走了。還這麼懂事禮貌地謝謝關照……嗚嗚嗚,她們沒白疼她,可她們以後都見不了面了。
姐姐們用力吸着鼻子忍下淚意。
今天都說好了不哭的,她們可是特意化了最精緻的妝來送她。
但小白太壞了,見姐姐們一個個梨花帶雨要落不落,竟還張開雙臂,故意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姐姐們不給我一個擁抱嗎?”
“哇嗚嗚嗚嗚——!”
什麼形象都見鬼去吧!
姐姐們接二連三抱上去,“嗚嗚嗚~~我和前任分手都沒有哭得這麼傷心!!”
“小白,你絕對不能忘了曾經有個姐姐給你做過愛心便當!”
“……”
姐姐們又哭又抱,另一邊的男醫生護士們倒是體面地抽了馬克筆在她白大褂上簽起了字。
姐姐們不甘示弱,甚至為了凸顯自己簽名的獨特性,幾乎把全科室所有顔色的馬克筆都染上她的白衣。
直到白無水身上沒有一處空地,她們才依依不舍含淚揮别。
白無水在她們的目送中,如來時一般,又幹淨潇灑地離開。
不過那一身染滿了顔色與簽名的白大褂,行走搖曳間,竟似極了七彩祥雲。
她将帶着無數善意與祝願,踏上新的征程。
轉角處,一道月下身影半倚着牆,他不知看了多久,沉默的眼底似有霧霭浮動。
她見不得他這般模樣,勾住肩打趣道,“三連霸殿下,怎麼不對我笑一個?”
幸村精市嘴角微動,勉強彎起淺淺的弧度,但目光卻不願落在她衣服上寓意着别離的簽名:“我陪你去吃飯。”
白無水點頭,肩上的手順勢落下與他十指相扣。
幸村精市微怔:“你不是……”注重醫生形象,不喜歡在醫院太親近?
見他詫異,白無水得意揚起了眉,“不牽手,誰知道你是病人,還是特意來找我的……男朋友。”
幸村精市:“……”
他被哄開心了,笑意也終于牽起了他漂亮的眼角。
兩人一路往下走,碰上了不少其他樓層的姐姐,衆人一見他們十指緊扣,都不約而同愣住。
雖然兩人的情況不算秘密,但這樣大搖大擺的,還是令她們有些詫異。
白無水把幸村精市往前推,朝她們大大方方炫耀,“看,我男朋友,他今天剛拿下全國冠軍,不是普通的冠軍,是連續三年的全國冠軍哦~”
姐姐們忍俊不禁,紛紛配合:“哇!真不愧是厲害的幸村君呢~”
幸村精市臉熱了:“……姐姐們好。”
見少年局促,罪魁禍首的白無水和姐姐們促狹對視一眼,頓時笑得樂不可支。
她又拿自己尋開心。
幸村精市捏了下她的骨節,才對姐姐們禮貌道:“姐姐們再見,我先陪她去吃飯。”
現已晚上近十點,但忙到現在的白無水卻不餓,她牽着少年的手,一步一台階走得很慢。
望着身邊健康有光澤的少年,白無水忽然提起了他們的初遇,“還記得第一天見面嗎,你甯願疼得要命自己走回去,也不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語氣帶上了些許欠揍的得意,仿佛在嘲笑他過去的冷漠與此時的柔情。
第一天見面啊……
時光一眨眼,便是不短不長卻恍然如夢的五個月。
不過對幸村精市而言,即便他已痊愈,但那依然是他不太願意回想的絕望。
從西尼亞回到日本後,他明明走出了醫院,可午夜夢中,卻又總是反反複複被拽回怎麼也逃不掉的醫院。
但也許,在立海大拿下三連霸的今日,患病的心理創傷不會再來打擾他,他可以睡個安穩的好覺了。
不過,就算他此時和她成為了戀人,他也不會為那一刻的狼狽蒙上一層甜蜜幻象。
畢竟在第一天被她惡意調戲,而自己又身患重病極其無力時,他是真的讨厭過她。
當然,他也很快徹底信賴了她。
隻是,對她過于迅速的改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見識到她工作時認真又靠譜的模樣。
可思及此,他卻莫名後怕了起來。倘若他不是她的病人,他會不會每次和她在醫院巧遇,都帶着初見的偏見……然後,錯過了她?
“如果我不是你的病人,下一次碰見我,你會怎麼面對我?”
“這……”
要是做這種假設的話,白無水可就來勁了,“那肯定是見一次調戲一次啊。”
幸村精市為她過于坦蕩的混賬啞言,片刻,他才道:“你就不怕被我讨厭?”
“正常人都會讨厭我。”
“……”幸村精市臉色微白。
她不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就意味着,她不是出于想和他進一步發展的目的故意靠近,隻是随意玩玩。
而按照她三分鐘熱度的性格,大概剛開始還興緻沖沖,可等玩夠了又或者受足了冷臉,她就會刻意避開他。
但他是個好奇心極強的人。
這家夥雖然混賬,可實在獨特。患病的日子那樣枯燥難熬,他又怎麼忍得住不去關注她?
她的魅力,并不隻是醫生身份所賦予的。
少年帶着目的性引導她,“我沒有讨厭你,你打算怎麼做?”
“不怎麼做,我就謝謝你。”
“……”
幸村精市簡直氣郁,“我可以揍你嗎?”
白無水撲呲哈哈大笑,差點被他禮貌的狠話逗出眼淚,他怎麼可以這麼可愛?
幸村精市冷幽幽盯着她,看她還要笑多久。
好像兩人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就是這樣,她在招惹,他便總是又氣又無奈。
白無水看着他,緩緩斂了笑。
可下一秒,她就把他摁在光影昏暗的牆角。
“唔……”
她貼上去,親……重重碾他的唇。
這裡雖然隐蔽,但也常有人路過。
幸村精市眸光搖曳,心中湧動又空虛,正欲撬開交織,她卻已克制松開。
她直白的目光望近他眼底深處,“我不是随便的人,不會看見一個好看的人就調戲。”
他是特别的。
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特别地讓她想犯賤。
但她又實在不是浪漫的人。
哪怕是這種退了一萬步可以肆無忌憚的假設,她都不敢随意許下一個甜蜜的承諾。
實際上,她依然覺得這小子看上他,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醫患關系。
當然,如果還把他的感情定義為病人對醫生的依賴,那顯然也是在侮辱他。
但他們之間,的确是借了特殊醫患關系的便利。
因為有足夠多的時間相處和了解,所以他才有更多的耐心包容她。
可如果他們沒這般多交集,她又哪來的時間找其他的病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