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辭渾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沒有再流血,但方才的血色早已印到了單薄的月白色外衫上,血迹斑駁,再加上她豆芽菜一樣瘦弱的身闆,瞧着實在是柔弱又可憐。
虞知鸢目不轉睛地盯着姜辭,好一會兒才終于慢半拍地發現姜辭身上的衣衫和她穿的形制并不相同,倒更像是男孩的服飾,再加上她一頭黑發隻簡單紮了個高馬尾,瞧着便更像是男孩的打扮了。
好好的女孩子為什麼要扮作男孩呢?
她立刻就聯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出現在許多小說以及電視劇中的橋段——主母生了女孩,但為了将來能讓她執掌家業,便讓她自小扮做男孩。
虞知鸢擡眸瞧了瞧周圍的恍如金雕玉砌一般的亭台樓閣,當即重重點了下頭。
八九不離十了!
光看姜家這豪橫程度,再聽遙光碎嘴子時說起姜家是什麼四大世家之一,世家哎,那不堪比家裡有皇位要繼承嘛!
所以為了不讓這女扮男裝的事被人發現,不允其他人與姜辭太過親近,又為了她将來能夠順利繼承家主之位而對她要求嚴苛,一切都說得通了!
更甚者,即便女孩扮做了男孩,也努力去達到父母心底的期望,可這對狠心的父母說不定心底還因為他是女孩而厭棄她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就連修真界都這般重男輕女,實在可惡!
同樣身為女孩的虞知鸢無比慶幸自己出生在一個男女平等的時代,盡管她父母早逝,又自小體弱,也從來沒有遭到過因為性别的歧視。
她心底越發替姜辭覺得委屈,于是沖他眨了眨眼,拍胸脯保證道:“師妹你放心,以後我罩着你!”
姜辭:“?”
師妹?是在叫他?
他那張向來面無表情的臉皮都禁不住抽動了下。
個子還沒他高的小姑娘此時仍仰頭看着他,陽光落在她發頂上,照得她的發絲泛出鮮活明亮的色彩,連她的眼珠都是半透明的,像是剔透的琉璃。
她……
應該不是個小傻子吧?
他微微垂下眼,對上她的眼睛,許久,才動了動唇,嗓音稚嫩沙啞,還帶着幾分奶氣:“學宮内隻以入門先後分長幼,你該喚我……師兄。”
虞知鸢一拍腦袋。
嗐!自己這張嘴也真是,怎麼一開口就把女主的秘密給暴露出來了。
她立刻朝姜辭眨了眨眼,巴巴地盯住了他,乖順道:“師兄。”
小姑娘面頰雪白瑩潤,兩腮微鼓,好好說話時聲音軟軟糯糯,像是跟在他撒嬌似的。
姜辭晃了一瞬的神,而後便感覺到一抹柔軟貼住了他的手。
小姑娘拉着他往試劍台下走,“這裡好冷,我們也走吧。”
手上的觸感軟膩,姜辭略感不适地蜷了蜷指尖,想抽出手,但視線觸及到眼前毛絨絨的發頂,不禁微微頓了下。
恰有風吹來,她雙垂髻上系着的碧色發帶随之高高揚起,拂過他的鼻尖。
他腦中蓦地閃過一個畫面,轉瞬即逝,他眉頭微擰,想要抓住,不妨手被人拖着搖了下。
“你房間在哪兒呀?”虞知鸢左右瞧瞧,認不準路,等了會兒又沒等到回應,便轉頭看向了姜辭。
姜辭這才醒過神來,随即面無表情抽出手,生硬道:“不必。”
本該是一副冷硬的表情,偏偏做出這副表情的是個才十歲上下的小孩兒,這份冷硬便大大打了折扣。
虞知鸢也察覺到他的疏遠,卻并不感到生氣或者難受。
有什麼好氣的呢?
女主現在才這麼丁點大,身上就背負了那麼重的擔子,也不能交朋友,甚至連生病受傷了都不敢休息。
實在是可憐得緊。
況且她覺得她已經發現了能幫姜辭過問心陣的關鍵。
不都說童年的創傷會影響人的一生嗎?或許就是因為姜家這些事,導緻姜辭感受不到人間自有真情在,才在他心裡種下了心魔的種子?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所以她現在要做的一定就是當個溫暖小太陽,來拯救美強慘小可憐!
她可以的!
虞知鸢眸光一亮,立刻看住了姜辭,認認真真表現出一副關切的樣子,道:“你昨天都暈倒了,今天還受了這麼多傷,不好好休息的話身體會落下病根的,萬一以後你變成了病秧子,人家一拳就能把你打死,那你以後還怎麼執掌家族呀。”
姜辭眉心不着痕迹地皺了下。
她到底是對“别人”的“一拳頭”有誤解,還是對他有誤解?
況且,他身上的傷對他來說也并不嚴重。其實方才若不是她橫插一腳,他拼着再受一道劍傷,也能把姜煜打趴下。
至于昨日……
他沉默片刻,隻低聲道:“我沒那麼容易死。”
虞知鸢哪裡知道他在想什麼,隻當他是在逞強,女主嘛,有點子不服輸的氣性,嘴硬一點也正常。
但沒關系,誰叫她現在是既溫暖又善解人意的小太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