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痕穩穩接過包裹,立即挪開視線。
還是不可避免地與喬惟對上眼神。
喬惟的嗓音乍一聽叫人覺得如沐春風,字裡行間鮮有不恭敬識禮的時候,偏又不會像有些人一味柔和,給旁人認為好欺負的餘地。
譬如現在,墨痕當然不會以為是喬惟病急亂投醫,才正中他的下懷。
“姑娘,我是将軍的人。”墨痕問,“您不怕我反手将您交給将軍嗎。”
“不怕。”喬惟笑吟吟的,“這裡是胤國公府,你若不是來帶我走的又何必出現在這兒?”
“更何況,你的心雖在周大人那裡。”喬惟食指指上墨痕心口,指腹摩挲過布料,“人,可不一定。”
墨痕眸下一沉,忽袖間銀光一閃,竟直直朝喬惟刺去!
喬惟早防他這一手,擡手抵住墨痕的手腕,借力反扣,使二人形成對抗。
全程面色不改,隻是眼底浮現一絲狠戾,又很快被壓抑下去。
“不要這麼急,我又沒說要告訴周大人。”喬惟笑道,主動卸了力。
墨痕果然沒有再前一步,銀光落回袖中,一貫淡漠的臉上頭一遭顯露警惕之色,不知是否真心地贊到:“姑娘好身手。”
“墨公子,我無意與你起什麼争執,隻是我這個人膽小怕事,總愛攥着點什麼在手上。”喬惟将雙手背于身後,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振痛的手腕,笑容未改,“這對你和你背後的人來說并不是壞事。”
“起碼為了自保,我不會輕易捅出去,不是麼?”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墨痕冷靜思索一番,有些不敢置信地蹙眉,“你剛剛是試我?”
“頭一回見面時隻是有些猜測。”喬惟捏着下巴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樣,“不過經過昨日,笃信了八分。”
她笑:“你表現得太明顯,隻有木頭看不出。”
“所以還有兩分,便來試我。”墨痕不免懊悔,又不想喬惟看出,整個人僵僵站在原地。
喬惟不以為然:“你不也在試我麼?試我是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
被她盡數說中,墨痕反倒卸力般忽笑一聲:“我都有些好奇了。”
喬惟亦染上幾分興味:“好奇什麼?”
“雲姑娘七竅玲珑心,對别人的事情洞若觀火,怎麼輪到自己身上反也變成了木頭?”
這是對她與周世臣昨晚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在為心上人鳴不平呢。
對這樣孩子心性的夾槍帶棒,喬惟一向寬容。
她擡手,這回實打實拍在他肩上,認真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墨痕一噎,眉間不禁微皺。
他不比喬惟小。
但還不等他開口,喬惟順着動作食指指腹變點上墨痕的眉心,揉開了眉間:“留下皺紋就不好看了。”
“走吧,趁着他上朝還沒回來。”
墨痕颔首,拿起包裹轉身,步子剛邁出一步又收回來,重新後轉。
喬惟:?
這是在表演什麼節目。
她視線越過墨痕朝後看去。
身着朝服的高大男人立在她不大的院門口,雙手握拳垂于身側,表情難看中又帶着些許無措。
喬惟收回視線,問墨痕:“你猜他聽進去多少?”
墨痕臉色比周世臣還難看:“我不知道。”
“希望他沒将我保命用的籌碼聽去。”喬惟低聲喃喃。
喃喃過後,還是要直面風暴的。
周世臣剛下朝就收到消息說墨痕去了喬惟院子,頓時連短期内回避她的心思都歇了,馬不停蹄地便趕回府中,便碰見這一幕。
其實今早出門時,周世臣不是沒想過自此和喬惟橋歸橋路歸路的。
都到這份上了,他不想她更恨他。
可就像人情緒上頭時總愛放狠話,真聽說喬惟可能要走,他還是放不開手。
“墨痕,要帶她去哪兒?”周世臣沒有直接發難喬惟,而是選了背對着自己的墨痕詢問。
墨痕身形一僵,進退兩難,正欲開口喬惟就輕飄飄接上話了:“是我求墨公子為我找個去處。”
“你求他不應當是你去找他嗎?”周世臣下意識壓低聲音,“墨痕,你實話予我,我可以不怪罪。”
“将軍,我……”墨痕唇瓣翕動,顯然一副天人交戰的模樣。
喬惟額角微跳。
真想知道是誰這麼不拘一格找他當卧底。
“咳。”喬惟向前一步擋在二人之間,反問,“那周大人是不肯放人了?”
周世臣眉頭緊蹙,繃着臉:“外面很危險。”
喬惟道:“我知道。可那又如何?”
算不上好的語氣。
與周世臣一樣,喬惟其實也不知道如何面對現在兩個人的關系。
她不是沒拒絕過别人的示好與傾慕之意。
大多情況下也能留個體面。
可周世臣……不大一樣。
“……你何必對我咄咄逼人。”周世臣憋了半晌,還是放軟語氣,想勸她回心轉意,“你若不喜歡,昨晚的事情……當我沒說,好不好?”
“周大人。”
喬惟生硬地打斷了他的話,又複述一遍:“您讓走,還不讓走?”
“非走不可麼?”周世臣捏緊拳頭,“我還要幫你的,對不對……?”
對,他對于喬惟來說還有價值。
他能幫她報仇,幫她扳倒胡充和劉敬遠。
想到這裡,周世臣眼裡不由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