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祁華垂眼一字一句看完應順澤遞來的密函,漆黑的雙眸躍動着燭影,叫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
短短數行字,他看了許久,忽然哼笑兩聲,很快轉成大笑。
“好,好好好!”祁華轉身,眼裡的興奮毫不遮掩滿意地拍了拍應順澤的肩膀,“繼續派人盯着她,别弄死了。”
應順澤颔首,又問:“那周大人那邊……”
“周世臣還有用,且家裡人口簡單,又是個不轉彎的木頭腦袋。”
祁華心情頗好地坐在軟榻上,将密函細細收起放好。
應順澤則自然而然地替祁華滿上一杯酒,順勢坐在他的對面。
天仙醉的酒香頃刻間四溢。
祁華仰頭一飲而盡:“如果他能收斂心思,一心為孤做事,孤可以既往不咎。”
“陛下寬宏。”應順澤笑着應和道。
“并非寬宏。”祁華挑眉,右腿弓起,手臂輕搭在膝上,整個人後仰靠着軟墊,一派輕松惬意的模樣。
他許久沒這麼放松過了。
應順澤非常有眼力見地抛出一個錯誤答案:“是因為她走了?”
“是因為,她拒絕了他。”祁華聲調上揚,語氣輕巧,“她拒絕他,說明心裡還是有孤的。”
那日上元燈會的所見曆曆在目。
但所有的怨憎,都可以因為她對周世臣的拒絕煙消雲散。
祁華想,畢竟他很大度。
“可周大人的心思……”
“這重要麼?”祁華反問,随即冷哼一聲,“打許多年前起就是這樣,多少人觊觎她愛慕她,若挨個砍要砍到什麼時候?”
“隻能怪孤的扶硯太好,他們眼光不錯。”
聞言,應順澤隻得應了一聲。
祁華卻像後知後覺想起什麼似的,遠遠朝宮人招招手。
很快,就有人端着一個錦盒上前,輕輕放置在二人之間的矮幾上。
“陛下,這是……”應順澤不解。
“送周愛卿的禮物,你先看看。”祁華勾起唇角,乍一看笑容裡不摻半分算計,顯然是真的高興。
應順澤猶豫了一下,挽起袖擺,打開錦盒。
是一個虎頭帽。
繡工比宮中繡娘自然是要差許多,但勝在一針一線都很密實,看得出費了功夫。
“這又是……”
“一件遺留在宮中的舊物,他會喜歡的。”
……
錦盒送到胤國公府時,府上正熱鬧着。
祁娆在鬧,江裴和周世臣束手無策,隐隐頭大到有些發汗。
算熱鬧。
“她走了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祁娆直直站在正廳嚎啕大哭,“你們都是混蛋,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誰都不告訴我……”
周世臣自己還沒緩過神,求助地看着江裴。
江裴一臉愛莫能助。
就是這樣混亂的時候,秋生端着錦盒走進胤國公府。
“參見公主殿下,參見周大人,江大人。”
祁娆立刻收了聲音,哭腫的眼睛眨巴眨巴聲音還有點哭腔:“秋生,你怎麼來啦……”
“奴替陛下送東西給周大人。”秋生眼觀鼻鼻觀心,恭敬地将錦盒高舉過頭頂。
周世臣狐疑地上前,打開錦盒看見其中的虎頭帽,瞳孔狠狠一顫。
“陛下說,周大人看了就知道是什麼了。”
“……多謝陛下。”周世臣沒有多問,将小小的虎頭帽仔細捧在手裡,“你跑一趟辛苦,喝口茶再走吧。”
“多謝周大人的好意,陛下跟前等人伺候,奴就先退下了。”秋生作禮。
他還沒走出門,祁娆突然吧嗒吧嗒跑上去:“喂,秋生。”
秋生轉過頭,就見小公主攥着帕子:“……能不能不告訴皇兄我的事情。”
秋生聞言低笑一聲:“好。”
另一側,江裴探頭看着周世臣手裡的虎頭帽:“怎麼突然送你這個?”
“……這是阿姐做的。”周世臣垂眼,深吸一口氣,心中隐隐不安,“偏偏是這個時候……”
“許是宮中翻找到了,你也不必多思。”江裴隻得安慰。
周世臣隻他好意,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我知道的。”
“就是不知道……她和墨痕現在如何,是不是在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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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好有錢。
喬惟坐在臨江酒樓的客房中,看着窗外映着月影飄舟的大江,由衷感慨。
她少年時回金陵曾來這家酒樓用過膳,雖然當時不愁銀子花,但樓中飲食的價格還是讓錦衣玉食裡長大的喬惟暗暗咋舌過。
許是喬惟對他審視的目光過于熾熱,墨痕整理行囊的手一頓,終是沒法做到視而不見:“姑娘是有什麼想問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