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用一種近乎枯竭的姿态倒在了象背上。
滴血未流,安禾手中的刀卻停止了顫動。
“你該死!”女子猛然爆發出尖利的喊聲,手中凝起一道紅光劈向安禾。安禾擡手抵擋,翻身落到了沙地之上。
她惡狠狠地盯着安禾的臉,怒聲斥道:“我要你死!全都給我上,一個也不留!”
密林之中湧出更多的人,手持利器便朝他們沖了過來。
安禾立刻摸出一把符文,手中捏決紅光頓起。可紙張隻在空中飄動了一瞬就立刻随風落到了沙地上。安禾眼前一陣暈眩,一時站立不穩直直栽倒在地。
阿寬見狀立刻跑向安禾,護在了他的身前,“神子!”
殺喊聲就在耳邊,安禾拼力想要站起來,手腳卻好似不聽使喚。
“你們走……不要停在這裡!”
他朝阿寬說着,推搡着,阿寬卻始終無動于衷,任由刀劍的寒芒離自己越來越近。
“走啊!”
安禾呵斥一聲,手掌在布滿礫石的沙地中劃過,符文染血催發,飄至半空猛地炸裂開來。
望着倒下的人群身後再度湧出的殺氣,安禾連擡手的力氣也無,一晃身向後栽去。
“佩生!”
沒有預想中沙石的尖利,身後有一雙手接住了他。
騎兵仿若天降,馬蹄踏過沙石飛濺。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光影晃得人頭暈,安禾索性閉上了眼,任由自己跌進了身後踏實的懷抱。
耳中一片嗡鳴,嘶喊聲逐漸化作光點遠去,卻隻有顧淮的聲音在此刻清晰的傳入了耳中。
“不過半日沒看着你,又把自己弄傷。佩生,就這麼使性子?”
一如既往帶着調笑的關切,安禾明明閉着眼,卻似乎能想象到顧淮說這番話的樣子。在他固步自封的城牆之外,是顧淮毫不掩飾的珍視。
掌心在此刻傳來火辣的痛覺,未曾愈合的傷口都提醒着他所發生過的一切,安禾低聲道:“為什麼來?你明知我無以為報。”
顧淮隻是把攬着他的一隻手抱緊了些,騰出來的手貼着他的後心,緩緩渡氣,“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報答。”
顧淮的掌心很溫暖,氣息從相接之處渡入經脈,安禾發顫着緩出一口氣,感受到心口翻滾的氣血有片刻舒緩,才帶着些許驚訝的睜開眼,“你是怎麼……”
“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
顧淮手下騎兵骁勇,但對上成百的人數仍有些吃力,勉強維持着戰線,在白袍的圍擋配合下才沒讓刀劍靠近半分。
顧淮把安禾扶了起來,見他嘴角未幹涸的血迹,眼神暗了幾分。他擡眼看向樹影之中龐大的象影,高聲道:“挪用皇家專儀,好大的排場啊。不知道還以為是褚國易主了,當真是連遮掩的功夫都不做了。”
轎中人以袖掩唇,似乎已經恢複了冷靜,隔着珠簾,眼神銳利的盯着顧淮,“豢養私兵,東恩王這把交椅你怕是也不想坐了吧?”
誰知顧淮卻隻是一笑,擡手一揮,“這才哪兒到哪兒?”
海浪乘風而動,海岸上瞬時出現了十幾艘艦船,數百人踏過洶湧海浪渡至岸邊,嚴陣以待。
戰況瞬時反轉,女子身側的手下驅着象朝林深處而動,留下數十人站在原地死死把守着後路。
顧淮并未号令追捕,騎兵活捉了十餘人,在原地待命。
烈日更深,照向海面的光斑晃得人睜不開眼,安禾眯着眼看向身後遠渡海浪而來的衆人,恍惚間眼前的景象與記憶重疊,他看見了無數張熟悉的臉孔,耳邊不斷鼓動着心髒的聲音,安禾努力壓制着情緒,說:“……他們是?”
“可能是太突然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做好準備和他們見面——”
顧淮話剛說一半,就見安禾腳步虛浮,身形一晃倒向顧淮,徹底失去了意識。
***
幹涸的經脈流淌過清泉,肉身不再受鈍痛之苦,安禾仿若置身幻境。即便他已經知曉此刻是夢,卻也遲遲不肯睜開眼。
自從回到褚國,安禾已經許久未曾睡過一個安穩覺,時時纏繞在他的夢裡的,是無法遺忘的過去種種。
當他意識到身處現世之時,時間早已不知道過了多久。
安禾躺在床榻上,半個身子都靠在顧淮身上。顧淮合着雙眼,眉心卻不自覺的緊蹙着,按在他後背的手持續不斷地在向他輸送靈氣。
也不知這個動作持續了多久,安禾隻是輕輕動了下手臂,顧淮就驚醒了過來。
安禾擡手握住了顧淮僵硬攥着的手心,又低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低聲說:“臉色好差。”
顧淮輕輕的“嗯”了一聲。